50
屋裡一下沒了聲音。
這不是丁霽第一次在林無隅麵前哭, 但這次他哭得很不情願,他明明沒打算哭, 結果現在跟個傻子一樣。
林無隅都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哭腔驚在了原地,抬起來的手也不知道是該伸是該收回,僵那兒看著跟個蠟像似的。
丁霽實在沒想到自己在這種關鍵時刻會他媽是這種反應, 在繼續丟人現眼哭得更厲害之前,他轉身快步衝進了浴室,把門哐地一聲甩上。
“丁霽?”林無隅馬上跟了過來。
丁霽迅速把門反鎖上了。
林無隅在門外敲了幾下:“丁霽你乾嘛呢?”
他沒有出聲, 站在鏡子前瞪著自己。
真羨慕林無隅, 流眼淚的時候眼睛都不紅。
他就嚎了這一嗓子,這會兒眼睛一圈都泛著紅, 鼻頭也憋紅了, 看上去特彆慘,仿佛遭遇了什麼不幸。
……也沒什麼錯。
是夠不幸的了。
丁霽轉身走到洗臉池前, 抬手抹了抹眼睛, 擰開了水龍頭,為了不讓林無隅聽到他因為哭了在洗臉, 他把水開得很小。
洗完臉之後他抬著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丁霽!”林無隅敲門的聲音更響也更急了,“你在乾嘛?出個聲!”
出個屁的聲!
丁霽咬緊牙, 他知道自己這會兒但凡出點兒聲音肯定還是哭,從小就這德性, 他太了解自己了,加上奶奶總讓他想哭就哭, 他連憋都憋不住。
“丁霽!”林無隅繼續拍門,“我暴力了啊!”
暴唄,你有本事把鎖擰掉了啊。
丁霽吸了吸鼻子。
時間拖得越長,他想得越多,也就越沒辦法去開門,沒辦法去麵對林無隅,他已經不知道這個狀況該怎麼收場了。
林無隅果然擰了擰門鎖,但隻鎖了兩下就停了。
這個房東最良心的地方就是門鎖,浴室這個鎖不是那種用力一擰能給擰開花的圓球鎖,是帶彎把的,特彆結實。
丁霽吸了一口氣,想要整理一下情緒,他總不可能一個晚上都貓在浴室裡,總要出去的。
要說什麼,要怎麼做,林無隅是怎麼想的,要不要聊一聊。
他都得整理一下。
兩秒鐘之後林無隅又拍了拍門:“丁霽!”
丁霽回過頭看著門,沒有出聲。
他現在就是尷尬,難受,他根本不想聽到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彆站門邊。”林無隅說。
要踹門?
丁霽愣了愣,下意識地往旁邊讓開了一步。
踹門的話損失有點兒大啊,就這個鎖,有可能會把門套都踹碎了,連門套帶門這麼全換下來,怎麼也得一兩千吧?
……這錢算誰的呢?
會不會算在他欠林無隅的錢裡?
丁霽一下緊張起來,這種事兒林無隅還真乾得出來。
“林……”他衝門那邊開了口。
一個字都還沒說全了,浴室門已經發出了一聲巨響。
劈嚓!
雖然有心理準備,丁霽還是嚇了一跳,這動靜不是踹門,這是……劈門!
浴室門上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裡卡著一把菜刀。
“我靠?”丁霽愣住了。
接著菜刀消失在了裂縫裡。
丁霽往前湊了一步,想看看怎麼回事。
劈嚓嚓哢!
菜刀再次出現在門上,裂縫又多了一條。
丁霽突然覺得有點兒爽,就這種稀裡哐啷嚓的聲音,一刀劈碎的感覺。
菜刀又消失了。
正等著林無隅劈第三刀的時候,門發出了不一樣的動靜。
哐嗆!
林無隅的拳頭從兩條劈開的裂縫中間砸了進來,拳頭上還裹著一圈廚房擦油紙……砸進來之後他抖了抖手,把廚房紙給抖掉了,接著從裡麵擰開了門鎖。
真是個講究的學神,就砸個門還要裹手……我靠!林無隅要進來了!
丁霽反應過來之後立馬從頭到腳從頭發到汗毛,全都開始凝固。
林無隅推開了門,看著他一邊抽回手一邊問了一句:“你沒事兒吧?”
丁霽搖了搖頭。
“怎麼不出聲?”林無隅抽了一下手,手卡在縫裡沒抽出來。
丁霽沒說話,吸了吸鼻子。
“哭什麼呢?”林無隅又抽了一下手,手還是卡著沒動。
這門質量也不錯,雖然被劈開又被砸了一拳,但隻是開了個口,沒有被砸出個洞,手進來可以,不過出去的時候就難了。
這讓丁霽想到電鋸驚魂。
因為不敢看全片兒,他抽風了跑去看了個電鋸驚魂死法大全的貼子……頓時後背就一陣發毛。
“……先彆哭了,”林無隅把另一隻手繞到了門後,扳著裂開的木頭,“幫個忙。”
“啊。”丁霽猛地回過神,趕緊兩步衝了過去。
抓著木頭往上扳,林無隅的手總算是抽了回去。
接著場麵再次凝固。
丁霽抓著木頭不鬆手,仿佛這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林無隅抓著他手腕拉了兩下,沒拉動,於是歎了口氣:“沒事兒的。”
丁霽抬眼看了看他。
“沒事兒,”林無隅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我先出去轉一圈兒吧,你一個人呆會兒?”
丁霽愣了。
他是真沒想到林無隅會這麼說。
這個建議其實挺好的,他就是因為林無隅的出現而全身難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哭也不痛快不哭還憋不住出聲也不行不出聲又尷尬。
但如果現在林無隅真的轉身出了門,這個屋子又回到這幾天他一個人的狀態裡,他卻也不能忍受。
“不。”他說。
“那行吧,”林無隅想了想,伸出胳膊抱住了他,“你要哭嗎?我可以假裝不知道。”
這個擁抱和這個擁抱裡林無隅的氣息,讓丁霽心裡一陣發酸。
他跟林無隅不止擁抱過一次,但這次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不情願。
尷尬。
卻也舍不得推開。
他低頭把眼睛壓在了林無隅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在慢慢吐氣的時候,他的眼淚就再次湧了出來。
後半口氣兒也吐不成了,變成了哭聲。
而且因為是在吐氣,他甚至感覺自己仿佛是“嗷”的一聲哭出來的,跟個傻子一樣。
林無隅沒再說話,手一直在丁霽背後拍著。
除了這個安撫的動作,他也想不出來還能做點兒什麼了,畢竟丁霽的反應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他甚至想過,回來的時候丁霽會不會已經拿著行李走人了。
他是應該打電話問問還是就這麼算了。
或者一開門,丁霽就當臉一拳砸過來,他是該挨那一下還是躲開……
就是沒有想到丁霽會哭。
哭得還這麼傷心。
林無隅掐時間一般都很準,但今天丁霽哭成這樣,他心裡亂成一團,也沒心思去想丁霽到底哭了多長時間。
隻知道最後丁霽沒了聲音,還低頭壓著他肩膀起碼五分鐘才終於抬起了頭。
他鬆開摟著丁霽的胳膊,沒等看清丁霽的臉,丁霽已經轉過身,擰開洗臉池的水龍頭,嘩嘩地往自己臉上潑了一通水。
“不好意思。”丁霽關上水龍頭,撐著水池邊,吸了吸鼻子。
“你餓嗎?”林無隅問,“紅豆餅可能還是熱的。”
“嗯。”丁霽帶著濃重的鼻音應了一聲。
林無隅趕緊轉身去了客廳,從袋子裡拿了一盒紅豆餅出來,打開蓋子用手指在一個餅上點了點。
發現餅已經涼了。
“不熱了吧,”丁霽走了出來,掛著一臉水,“一路回來這麼長時間。”
“到樓下的時候還是熱的,”林無隅笑笑,“我買的時候剛做出來。”
“怪我嘍?”丁霽伸手拿了一個餅,咬了一口,“哭時間太長了,把餅都哭涼了是吧?”
“不是,”林無隅說,“空調吹涼的,正好放風口下麵了。”
丁霽看了他一眼,又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