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剛看你洗澡了。”丁霽在他耳朵邊兒小聲說。
“看吧沒事兒,”林無隅說,“奶奶都差點兒看到了。”
丁霽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垂著的胳膊突然抬起來,接著手掌就按在了他後背上。
林無隅沒穿上衣,丁霽手心滾燙,跟發燒了似的。
不過隻貼了一小會兒,丁霽的手就往下一滑,拿開了。
隻在他背上留下一趟帶著溫度殘留的觸感。
“你是不是一直在琢磨我,”丁霽輕聲問,“琢磨我到底在想什麼。”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我也一樣,”丁霽說,“我也在琢磨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問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的。”林無隅說。
“不,”丁霽搖了搖頭,“我還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你彆影響我。”
“好,知道了。”林無隅說。
“我長這麼大,”丁霽聲音有些抖,“沒有這麼慌過,我爸媽非讓我回家住的時候,我也隻是生氣,沒有慌。”
“嗯。”林無隅拍拍他後背。
“從來沒有這麼慌。”丁霽說。
“我陪著你呢,不慌。”林無隅說。
“彆說屁話,”丁霽依舊聲音很輕,“你知道什麼是屁話嗎?”
“我剛說的話,再配個屁,就是屁話了。”林無隅說。
丁霽笑了起來,頭發在他臉上蹭得有點兒癢,但他沒敢抬手撓。
笑完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乾,林無隅,你真他媽牛逼,你是不是就一直在邊兒上看我笑話?”
“沒,”林無隅說,“你這話不由衷啊。”
丁霽嘖了一聲:“是。”
“你是個很好的……人,”林無隅說,“有些事兒……”
“我不是烏雞了嗎?”丁霽問。
“你是隻很好的烏雞,”林無隅一點兒猶豫也沒有就改了口,“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彆的什麼,我都很珍惜,所以有些事兒不能拖,不能裝傻。”
“我知道。”丁霽說完往後退了退。
林無隅鬆了手。
“我舒服多了,”丁霽往臥室裡走,“我現在洗澡,你彆看。”
“我沒有這個愛好……”林無隅歎氣。
丁霽拿換洗衣服的時候,林無隅拿了個空了的紅豆餅盒子拆開,用丁霽換藥的膠帶粘在了浴室門上。
丁霽站在門口笑了能有一分鐘。
“彆瞎樂,”林無隅拿出手機,“換門的錢一人一半,我先出了,你欠著……好容易給你免掉一千,又加回去了……”
“放你的屁呢什麼門要兩千啊?”丁霽轉頭瞪著他。
“我剛看了一下房東的清單,”林無隅說,“浴室門損壞兩千。”
“不能自己買一個換上嗎?”丁霽說,“這種門一千出頭就能買到,破門我給他換個新的還不行啊,鎖也沒壞還能用呢。”
“好。”林無隅點了點頭。
他喜歡聽丁霽這樣說話,丁霽這種狀態的時候說明他心情還可以。
不過第二天起來,他就不太確定了。
丁霽起來吃完早點就背上了他那個跟討米袋兒一樣的包,往門口走了過去。
“去哪兒?”林無隅一陣緊張。
“轉轉。”丁霽說。
“我跟你一塊兒轉去。”林無隅站了起來。
“我一個人轉,”丁霽看了他一眼,“彆跟蹤我啊。”
“……還回來嗎?”林無隅忍不住問了一句。
“回啊,”丁霽說,“我要吃飯的啊。”
“行吧。”林無隅第一次覺得丁霽難以捉摸。
丁霽很愉快地出了門,關上門之後林無隅甚至聽到了他吹口哨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報複,林無隅把丁霽扔在屋裡三天,丁霽就把他一個人也扔屋裡三天,頭一天中午還回來吃飯,後麵兩天飯都不吃了,晚上七八點才回來,而且過了三天之後也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
林無隅一個人在屋裡對著電視,實在猜不出來丁霽這是一種什麼奇怪的思考姿勢。
但他也沒有多問。
是他先撕開了口子,是他讓丁霽難受了。
丁霽晚上睡得並不踏實,他能聽得見,以往丁霽躺下去就老老實實一覺睡到天亮,要是不叫他,他能睡個對時。
但這幾天晚上丁霽都會起來,林無隅能聽到他輕手輕腳起床,穿過客廳去陽台,一呆就是一兩個小時。
他隻能沉默地陪著丁霽,等他做出最後的決定。
“你還要在我這兒呆多久?”林湛拿著手機,一邊給人回消息,一邊看了看丁霽。
“呆到報到啊,”丁霽說,“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嘛。”
“你們什麼時候報到?”林湛歎了口氣。
“後天。”丁霽低頭看了看手機,確定了一眼時間。
是後天。
他隻還有兩天時間了。
“你今天可以回去呆著,”林湛說,“林無隅出門了,他今天去接他同學。”
“許天博吧,”丁霽點點頭,“我以為他前兩天就來了呢,這麼晚。”
林湛把手機扔回桌上,腳在地上輕輕點了一下,跟著椅子轉了半圈:“你要不想回去,今天就還呆在這兒吧。”
“好。”丁霽馬上點頭。
“有條件的。”林湛說。
“最後一天了還給我加條件啊?”丁霽說。
“就是最後一天了才加,”林湛擰著眉,看了他好一會兒,“同意嗎?”
“同意。”丁霽笑笑。
“你跟林無隅什麼關係?”林湛問。
丁霽愣了愣,手都嚇得抖了抖:“同學啊。”
“同學?”林湛看著他。
“就……雖然不是一個學校。”丁霽說。
“同學吵個架,”林湛往前探了探身體,胳膊撐著桌子,“要離家出走好幾天?而且是白天出走晚上回去?”
“冷戰嘛。”丁霽揉了揉鼻子,“我也沒地方去。”
住酒店啊同學。
丁霽很感謝林湛沒說這句。
“我大你五歲,知道麼,”林湛說,“我初中沒上完就一個人出來了,什麼人我都見過,什麼事兒我都經曆過,你倆再聰明,擱我麵前,都是透明的。”
丁霽看著林湛。
林無隅說過,林湛對他自己的評價是普通智商的普通孩子。
但現在林湛這麼看著他的時候,他突然還是有些發怵,也許是這次的事兒太大,他實在是沒藏好。
“所以呢?”丁霽問。
“所以你躲我這兒是沒有用的,”林湛說,“你倆一個學校一個專業,後天你倆就二十四小時低頭也見抬頭還見了。”
“嗯。”丁霽輕輕歎了口氣。
“我猜不到你倆什麼關係,也不想猜,”林湛說,“但是你想了這麼多天,每天還各種搜不知道什麼玩意兒來回看,如果是要解決什麼問題,你要怎麼做心裡早就有數了,你隻是不願意去跟林無隅麵對麵而已,對不對?”
丁霽皺著眉,好一會兒才往椅子裡一靠:“是。”
“報到之前解決吧,”林湛說,“在這兒吃我的喝我的這麼多天,總得有點兒收獲,報到以後就是新生活了。”
林無隅站在機場出口,頭上的滾動屏幕上顯示許天博的航班已經到達。
他沒有擠到人群最前頭,更沒有去搶C位,就站在後麵的窗邊,許天博從裡人堆裡一擠出來就能看到他了。
倒不是他特意區彆對待,隻是前排C位過於能勾起回憶。
手機響了起來,估計是許天博出來了。
他看也沒看就接了電話:“我在出口這個窗戶邊。”
“你是送許天博去學校,還是接到你這兒?”那邊傳出了丁霽的聲音。
林無隅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站直了:“去學校。”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丁霽問。
“現在也可以。”林無隅說。
“我沒事兒,我就是問一下。”丁霽說。
“那就再晚點兒,我送他到學校再吃個飯。”林無隅說,“你在哪兒?”
“回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吧,”丁霽說,“我有事兒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