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隅說得很急,很煩躁的語氣。
丁霽坐了起來:“林無隅?”
林無隅動了動,手往床板上砸了一下。
丁霽沒敢再出聲,他跟林無隅一塊兒……睡了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聽到林無隅說夢話,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還會在夢裡生氣砸床。
正猶豫著是讓林無隅繼續把這個夢裡的氣生完了,還是去把燈打開掐斷他這個不愉快的夢時,林無隅突然很低地喊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丁霽嚇了一跳,坐在床上沒出聲,隻是看著他。
林無隅坐起來之後愣了兩秒,然後抱住了腦袋,黑暗裡能聽到他在大口喘氣,很重的喘息跟憋著氣兒去撈了十分鐘珍珠似的。
喘了能有快一分鐘,才慢慢緩了過來。
丁霽正要下床,林無隅偏過了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接著他喘氣的聲音立馬就沒了,呼吸瞬間就變得輕而平穩起來。
這變化聽得丁霽一陣心疼。
“丁霽?”林無隅叫了他一聲。
“嗯,”丁霽跳下床,隻在自己拖鞋上墊了一腳就又跳到了林無隅的床上,一把摟住了他,“你做惡夢了?”
“……大概是。”林無隅低下頭,輕輕舒出一口氣。
丁霽從身後摟著他,在他胳膊上用力搓著:“沒事兒沒事兒,就是個夢而已,已經醒了。”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丁霽一直在他胳膊上搓著,這是他小時候做了惡夢哭著找奶奶的時候,奶奶常用的辦法。
對他來說挺管用的,皮膚上真實的接觸,能很快讓人感受到現實,迅速從夢境裡脫離出來。
搓了一會兒,林無隅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點兒了?”丁霽問。
“沒事兒,”林無隅笑笑,“我做夢的時候就知道是在做夢……但是,還是太真實了,就……”
“有時候是這樣,”丁霽偏過頭,把臉貼到他脖子後麵,“不過醒了就好了,有時候連夢到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林無隅笑了笑,拉著他的手指,輕輕咬了一口,“我是不是把你嚇醒了?”
“那倒不是,”丁霽猶豫了兩秒,“你說夢話了。”
林無隅的身體明顯有一瞬間的定格,但很快就又過去了。
“是麼?我記得我從來不說夢話呢,”林無隅說,“我說什麼了?”
語氣裡帶著隻有丁霽才聽得出來的緊張。
“聽不清,”丁霽說,“嘟嘟囔囔的,聽著就是挺不高興的,還砸了一下床板,你夢到小廣場火拚了麼?”
林無隅笑了起來:“我又不是你,還火拚呢。”
“我也沒火拚過,”丁霽跟著笑了,“我用過的最凶殘的武器就是輪滑鞋,那個掄人還挺疼的,就是範圍太小。”
林無隅笑著轉過身,在他唇上親了親:“睡吧,明天一天都挺忙的,晚上還有晚會,結束了肯定還要去聚,估計半夜才能睡了。”
“嗯。”丁霽應了一聲。
正要起身,林無隅拉住了他:“睡這兒。”
丁霽一直貼在林無隅身後,胳膊摟著他,希望無論是什麼夢,自己這樣能給林無隅一些安慰,不要再回到那個夢裡去了。
但讓他憤怒的是,林無隅第二次被惡夢驚醒。
這次林無隅沒有喊,也沒有坐起來,隻是身體劇烈地扭動,丁霽要不是沒睡實,已經被他擠下床去了。
丁霽撐起胳膊看了一眼,這跟林無隅平時睡覺打工夫不一樣,呼吸和動作都很混亂。
“林無隅!”丁霽顧不上彆的,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哎。”林無隅過了幾秒,捂著臉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大概是因為時間間隔短,他清醒得很快,“我又……你打我了?”
“你先打我的。”丁霽說。
“我怎麼舍得啊,”林無隅笑著翻了個身,抱著他往下拉了拉,“躺好。”
“你又夢到什麼了?”丁霽躺下。
“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麼……嚇著你了吧?”林無隅在他耳邊輕聲說,“對不起啊丁霽,對不起。”
丁霽沒有說話,隻是在他胳膊上輕輕拍著。
等不到元旦過後了,實在是等不了了。
林無隅這句對不起露了餡兒,也許是因為猛地驚醒腦子還不清楚,這對不起絕對不是因為嚇著他才說的。
林無隅自己悄悄扛著的事兒,跟他有關係,而且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嚴重得多,絕對不隻是讓林湛回家過年這麼簡單。
等不到元旦過後了。
元旦晚會在31號,這天已經放假了,又因為假期時間短,基本都沒人回家,校園裡非常熱鬨。
各種元旦海報和裝飾,還有歡快的音樂,走在路上的人全都步子輕快。
丁霽臨時被無人機社抓了壯丁。
本來他們的編程列隊表演之前有個社團進場的小環節,幾個成員遙控著無人機做幾個簡單的飛行動作,一塊兒走過,都是新成員,梁遠安排的,當成是宣傳。
丁霽本來沒有參加,他不習慣這種場麵,但安排好的人裡有一個居然頭天晚上興奮過度,吃燒烤吃出了個急性腸炎……
梁遠想也沒想就說讓丁霽頂上。
“丁霽是新成員裡除了林無隅之外技術最好的了,”梁遠說,“這學習能力,真不敢想象他之前零基礎。”
也不是零基礎,我還是跟著我們家無隅哥哥學過的。
“他可能……”林無隅很猶豫,“他不習慣這種……”
“救場啊,”餘皓東說,“就從旁邊走過去就行,一共不到一分鐘,沒事兒的吧,哪有帥哥怕被人看的?”
“他就是怕被人看的帥哥。”林無隅說。
“沒事兒,”丁霽剝了顆棒棒糖,“我上。”
林無隅看了他一眼,他衝林無隅笑了笑。
今天就要問!但林無隅有任務,演出不能搞砸鍋。
所以他不打算直接問林無隅。
你不直接告訴我,沒關係,我也不會直接問你。
你背著我私會前暗戀對象這個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小渣渣。
一直到下午,晚會的會場已經布置就緒,工作人員開始閒下來,參演的人也差不多忙完了隻等著晚上了,丁霽才終於看到了許天博的身影。
跟動漫社的幾個人在一起,旁邊還有個如影隨行的長頭發女生。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目光太直白,丁霽感覺許天博開始刻意避開他,他往許天博那邊走了幾次都是走到一半的時候就發現這人不見了。
一個遊戲死宅,怎麼這麼靈活!
最後他不得不假裝放棄,跟林無隅坐在他們社團的無人機箱子上聊天兒,才終於又看到了許天博,正往離開會場的方向走過去。
這回是一個人,身邊也沒有了那個一直粘著他的女生。
“我去買冰淇淋,”丁霽站了起來,“你吃嗎?”
“我……”林無隅大概是想跟他一塊兒去,但現在他倆四周的無人機價格不低,四周人也多,他隻得又坐了回去,“我想喝冰紅茶。”
“好嘞。”丁霽應了一聲。
追出會場的時候,許天博已經走出挺遠了,看樣子是要抄近道回宿舍,走的是教學樓旁邊的一條小路。
丁霽跑了起來,繞過教學樓,兜到了路前方。
聽到許天博的腳步聲走近的時候,他從拐角轉了出來,堵在了許天博麵前。
“哎,”許天博被他嚇了一跳,退了一步,看清是他的時候,明顯又被嚇了一跳,“丁霽?”
“不許跑,不許躲。”丁霽說。
“……出什麼事兒了嗎?”許天博說。
“還裝,”丁霽看著他,“你演技可比不過林無隅,他都沒瞞過我,你還想瞞?”
“啊……”許天博很無奈地靠到了旁邊的牆上,“你想說什麼?”
“說說那天晚上你在活動室樓下跟我男朋友說了什麼。”丁霽說。
許天博先是愣了愣,接著一下就急了:“你彆誤會啊丁霽!”
“我偏要誤會,”丁霽說,“給你一分鐘,你要不說實話,我就誤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