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白雪紛飛,落皚皚天山之巔,寒風如刀肆虐。
此地乃北寒與中原大慶相交的天山群脈最高之處,終年人跡罕至,鳥雀無影,即使人將內力外放形成護體真氣,也抵擋不住自然寒天的刮骨風刀。
所以一般高手隻能止步於天山半腰,等待著山顛之上那兩大宗師的驚絕一戰。更厲害一些,如大門派的掌教長老,憑借著深厚的功力,隔著積雪山峰,遙遙望著遠處身影交錯的兩個人,不敢靠近。
大宗師之戰,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有一絲打擾便有可能改變結局。
“呼延默二十年前便是北寒第一高手,當時與葉雪山一戰也不過隻輸了一招,如今二十年過去,他的武功隻會更上一層樓,可惜葉雪山羽化,葉霄就是天賦再高,如此年輕,內力終究差了一些。”有人立於雪峰山尖的方寸之地,看著遠處內勁碰撞,風雪為之改道的對決,輕描淡寫地說。
在這個狂風呼嘯,大雪迷眼,一張嘴就能吃上一口雪風的地方,能這般清晰又隨意地說話,可見其功力之深厚,普通高手望塵莫及。
“可歎這天下第一為北寒所得,雲霄宮威名不複,這天下又該動蕩了。”一個青衣挎著浮塵的白胡子老道士輕輕一歎。
“臭道士,放什麼狗屁!”忽然,一聲悶鼓重喝自對麵雪山峰頭響起,隻見一名抗著寬大重劍,在這滴水成冰的地方依舊赤袒露胸的粗獷男子道,“咱宮主天問在手,天下無敵,呼延默算個鳥?”
“赤鴻,不是世人尊稱一聲大宗師就真的能當得起,沒了葉雪山,葉霄年紀輕輕,想坐穩雲霄城,可得拿出實力來說話。”漆黑的影子在大雪中若隱若現,呼呼風響之中傳來一個玲瓏似笑的聲音。
“上陵學宮孟偽善,清虛派心虛道人,還有巫神教的老魔女……”赤鴻身邊是一個提槍的女子,眉眼如冰,目光冷然而諷刺地一個個望過去,“怎的,這是嗅到肥肉味跟野狗一樣跑來了嗎?”
“司空靈!”黑影翩然一閃,眼神一厲,就要伸出爪子抓向她,忽然一個梵音化成金色卐印在空中微微阻擋了一下,隻聽到一聲,“阿彌陀佛,既為觀戰,莫要動手。”
黑影一閃,落下雪地便是一個窈窕妖嬈的女子,數九寒天赤著腳笑吟吟道:“既然三花方丈出手,那便罷了。”
“萬佛寺的老禿驢……”司空靈提起了槍,眼神微微一眯,她可一點也不覺得看到這出手阻住的和尚是一件好事,相反,這些各大門派的掌門齊齊聚集在天山,對雲霄宮來說反而充滿了危險。
正在此時,有人低聲提醒一句,“肅靜。”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再次望向遠處的至高山頂,對於巔峰大宗師而言,所有的交手和對峙不過是試探和蓄力,如今兩方罷手,分立兩峰,顯然已經到了分出勝負的關鍵,等著最後一擊。
隻見遙遠山巔之上,一人單衣素衫,長發隨風而揚,飄逸出塵恍然如仙,然眉眼卻好似萬年積雪幻化而來的冰涼。下一刻,他手執漆黑三尺寒鋒,眉間微淩,以斷風頓雪之勢,一劍刺向另一峰頭的玄衣黑武尊者。
“來得好!”彎刀似弦月,卻掄出滿月蓄張之勢,玄衣武尊長嘯一聲,內力鼓脹,迎刃而上。
紛紛揚揚的雪和割麵的風在此刻倏然靜止,萬籟俱寂。
一息之後,長虹劍氣與刀鋒威勢貫日而出,頓時氣浪噴薄滔天,風雪好似被一股無形力量裹挾爆發,強大的餘威令眾多觀戰者紛紛提起真氣抵擋。
風雪翻湧,遮天蔽日,一時之間眼前一片模糊。
“誰贏了?”有人忍不住提聲問道。
內力掌風一掃,眾人不禁定睛看去。
兩大宗師這毫無保留的最後一擊,將他們腳下這累年積雪全部掀了起來,露出千年不見光的山岩,此等實力令人側目,也令人震驚。
然而這站於中間的隻有一個人,玄衣微揚,彎刀露寒芒——呼延默。
“宮主!”司空靈臉色一白,頓時朝周圍看去。
“在這兒!”赤鴻輕身一躍,落在另一個小峰上。
隻見天問半插於地,不住顫鳴,而葉霄則單膝跪地,臉白如雪,襯著唇上沾染的殷紅更加觸目驚心,他緩緩地站起來。
“宮主,你沒事吧?”司空靈擔憂地問。
葉霄搖了搖頭,抬手將唇邊的血跡擦去,看向遠處的呼延默,平靜道:“再來。”
他正要將天問交給赤鴻,卻沒想到呼延默拒絕了,眼裡帶著失望地瞥了天問一眼,“你都無法將這把劍的威力發揮出來,不是本尊對手。”
葉霄皺眉,上前一步,冷然道:“勝負未定。”
“阿彌陀佛,已是一目了然,葉宮主,莫要太過執著。”這時,三花方丈與幾大門派的掌教一同落於此地。
巫神教魔女花憐看著葉霄這冷峻淡然的模樣,不禁見獵心喜,上前軟若無骨地依了過去,安慰道:“葉宮主如此年輕就能跟呼延尊者打得難得難分,已是令人驚歎,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資。我知你不甘,不願墮父親威名,可你已受傷,再戰也是一樣結局,聽姐姐的,還是好好回去養傷吧,我可以幫……”
鮮紅的指甲正要摸上葉霄的臉,一杆銀.槍突然插.進來,差點刺穿她的手掌,花憐怒而收手,轉而看向來人,“司空靈!”
司空靈厲聲道:“把你的肮臟的爪子拿開,否則彆怪姑奶奶剁了她!”
雖然花憐的話充滿曖昧,但不無道理,今日這一戰,誰也沒想過葉霄能戰勝呼延默,畢竟後者是天下武林至尊葉雪山都覺得難纏的對手。
葉霄如今不過二十出頭,哪怕打從娘胎裡就開始練武,這內力也比不上呼延默,今日能打成這樣,已是令人刮目相看。
“葉宮主若潛心修煉,假以時日,必有一爭之力。”上陵學宮孟宮主道。
“五年後,你或可與我一戰。”呼延默說完,便轉身離去。
葉霄看著他的背影,清冷的眼神,忽然帶上一抹嘲意,轉瞬即逝。
勝負已出,這些掌門方丈也沒有久留,各自下了天山。
他們千裡迢迢來此觀戰,不單單隻是為了看天下第一的爭奪,更想知道呼延默出關,這中原武林還有誰能壓製?若葉霄能如其父一般以一劍之力逼退呼延默,這便能阻止北寒再次進攻中原的野心。
可惜敗了,雲霄宮地位自此一落千丈,再無一劍守天山之威名,北寒氣勢猶盛,中原各國惶惶無安寧。
他們必須回去,向各自效命的皇帝商議此事。
天山之上,轉眼隻剩雲霄宮弟子。
司空靈和赤鴻默默地互看一眼,神情有些擔憂,“宮主。”
“不對勁。”葉霄低聲道。
“什麼不對勁?”
葉霄抬頭看著最高處的白色尖峰,眉宇間浮現擔憂。
“宮主,還是先下山,讓長老給你看看傷勢……”
然而司空靈還未說完,遠處竟傳來隆隆巨響,腳下好似地龍翻身一般劇烈震顫。
眾人隨之驀地抬頭,隻見那巍峨的雪山高峰,竟崩塌了。
“雪崩!”
誰也沒想到,葉霄與呼延默一戰竟然能引動天山雪崩,眾掌門已到了山腳下,回頭看到那風暴白塵奔騰,千年積雪崩落的壯觀景象,不禁驚在原地。
“糟糕,這方向是……”
“雲霄城!”
雲霄城,位於天山腳下,站據北寒與大慶相接唯一的邊關之城,可謂是中原武林的定海神針,這大雪崩若是一路往下,必然要將這座城池給掩埋了!
此等形勢,準備分道揚鑣的各派掌門一時間停下腳步,猶豫著是否要出手幫上一幫。
人力蒼白,自然為尊,此刻任是天下宗師也顯得卑微。
然而雲霄城是中原版圖的第一道屏障,真就這麼沒了,北寒鐵騎怕是能長驅直入。
“我佛慈悲。”萬佛寺三花方丈一聲阿彌陀佛之後,憐憫道,“老衲願引渡山崩改向,諸位可願助一臂之力?”
改向?老禿驢真是大言不慚!這得消耗多少內力?
三花方丈雖然被稱為半佛之身,但最終一人之力難以對抗自然,內力有限需得旁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