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平靜地行駛在水鬼道上,隻見兩旁的島嶼青山緩緩靠後,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了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還沒經過水匪的老巢,總之一路相安無事。
這種破船連過夜的地方都是靠著甲板湊合著,就不用指望會有一日三餐供應,船上的人都小心地拿出自己的乾糧,兌著一點水吃。
聞笛笙從駱哥那裡分來了兩條烤魚,溜達著到了船尾,拉長著脖子遠遠看一眼。
此刻,月明星稀,微風嫋嫋,一直站得筆直的葉霄也終於坐了下來。
當然,對葉宮主來說,與其坐在黑乎乎滿是灰塵腳印的甲板上,不如站他個三天三夜,這對武功出神入化的他來說,不算什麼。
隻是他能堅持,旁邊的趙思洵卻困了,累了,酸了,乏了,得躺下來了。
若非趙思洵現在是個絕世大美女,需要保持優美姿態,人設不崩,他一定直接躺倒,睡上一覺。
左看右看之後,他拉了拉葉霄的袖子,讓其坐下。
葉霄看了一眼臟兮兮的腳下,沒搭理他,既然哄他上了這個船,橫豎自己受著。
趙思洵就知道會是這樣,於是將手肘支在船沿上,捧著臉,微笑地看著葉霄道:“霄郎,你是知道的,我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我要是堅持不住,一定會躺下來,到時候在地上打滾,染了一身臟灰,再往你懷裡撲,你可彆忘了躲開。”
他的口吻溫柔似水,眼神含情脈脈,麵對著湖麵的葉霄終於轉過頭看他,隻見美人的笑容真誠無比,從中可看不出一點威脅之意。
葉霄頓了頓,問:“天色晚了,你餓嗎?”
趙思洵嘴角噙著笑,輕輕搖了搖頭,軟聲回答:“不餓,就是困,累,想好好歇息。”
一番斟酌之後,葉霄妥協了。
那件早上剛換上的白衫再一次淪為隔絕臟汙的墊子,鋪在了甲板上,“坐吧。”
趙思洵沒客氣,一屁股坐下來之後,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嬌道:“你也坐嘛。”
“不必。”
“你不坐,我怎麼睡?”
葉霄聞言低頭看他,似乎疑惑有何不能睡。
隻見趙思洵微笑道:“我需要一個肩膀靠一靠。”
葉霄深深地看著他,“打坐練功,亦是休息。”
練什麼功,他那點破內力能練出個錘子!
“彆掙紮了,霄郎,不然我就真打滾了。”
葉霄覺得幸好趙思洵是個假姑娘,否則娶回去,家宅不寧不說,武功也是不進反退。
有時候無奈著無奈著,也就習慣了。
葉霄屈膝而坐,趙思洵頓時笑顏逐開,“霄郎,你真好。”挪了挪屁股,依偎在他身邊,接著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葉霄下意識地一抽,後者瞪了他一眼,“彆動。”
“你這又是做什麼?”
“不抱著你胳膊,我怕待會兒栽倒呀,怎麼,想要我摟你腰嗎?”趙思洵麵露苦惱,一副那你沒辦法的模樣,接著嬌羞道,“也不是不可以……”
葉霄頓時不動了,認命地將胳膊給他。
趙思洵心下一樂,小樣,還治不了你。
他理直氣壯地將腦袋一歪,枕在葉霄的肩膀上,蹭了蹭臉,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臨睡前還給了顆糖,“放心,就堅持這一晚,到了明天,本王送你艘大船。”
少年的氣息就噴薄在自己的臉龐,葉霄蹙著眉滿身不自在,被抱住的胳膊更是僵硬地不能動彈,比練功累多了。
而不一會兒,耳邊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趙思洵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可真是信任他。
微風習習,秋日天氣涼爽宜人。
麵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麵,葉霄不知為何,明明身邊已無任何聒噪,但心卻無法做到止水。
他側過頭,目光落在趙思洵半邊臉上,少年人肌膚細膩,其實無需任何粉妝,便如少女一般光滑剔透。
美人的睫毛必然長,趙思洵的猶甚,扇子一般遮蓋那雙狡黠的眼睛,葉霄心說大概隻有睡著了,這人才會真正的安分,讓他有片刻的寧靜。
他的目光拂過山巒似的鼻梁,優美挺拔的弧度之下,便是那染了一點朱色的薄唇,稍稍暈開,一呼一吸之間有種彆樣的誘惑。
葉霄忽然想到不知從何處聽來的一個葷段子,其中有一句便是——願郎嘗儘妾滋味,滿口唇香一日醉。
話說真有那麼好滋味……
聞笛笙望著遠處依偎著坐在甲板上的兩人,心中忍不住感慨萬千。
宮主真是寵夫人,又讓靠肩膀,又讓抱胳膊的,儘職儘力地當好床榻靠枕,一動不動,就為了讓夫人睡得香甜。
真是羨煞旁人也。
可是他看著手裡的兩條烤魚,琢磨著再不吃就要涼掉變腥,那就怪可惜的。
雖然自家宮主跟神仙一樣餓個幾頓也沒事,但是夫人不行啊!
作為屬下,他得先夫人之憂而憂,此等將功贖罪的好機會,隻要討好了夫人,宮主的冷眼再多又有什麼關係?要知道雲霄宮的事務曆來都是夫人做主的。
宮主?隻要能打就好。
聞笛笙覺得自己真是聰明懂事,於是笑眯眯地走過去,還假裝自來熟地喊道:“兄台,要不要來兩條烤魚,味道還……不錯……”
聽到聲音,葉霄渾身一震,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聞笛笙。
而那眼神,聞笛笙敢發誓,這輩子都不想再看第二眼,太可怕了,手中的烤魚都拯救不了他。
滾。葉霄沒開口,但給了他這樣一個嘴型。
刹那間,聞笛笙輕功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霄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簡直魔怔了,若非聞笛笙提醒他……剛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
都是讓趙思洵給帶壞的。
聞笛笙帶著烤魚,心驚肉跳地跑回來,他覺得自個兒完了。
話說回來,剛才宮主為什麼那麼生氣?
難道是他打攪了?
他仔細地回想當時情景,也沒什麼呀,夫人靠在宮主肩上睡著了,宮主不過是低頭在看她而已……嗯?
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