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鼎在尋歡作樂之時雖不喜旁人打攪,卻也不是親力親為之人。
守在門口的侍從等了半晌,都沒聽到聲音,覺得有些奇怪,而且惠明大師一去不返,讓他心裡有些不安。
終於在忐忑之後,他敲了敲門,“太子殿下。”
然而裡麵依舊沒什麼聲響。
於是他提高了聲音再一次喊道:“太子殿下,奴才進來了!”
他已經做好了被斥責的準備,鼓起勇氣推開門。
裡麵悄無聲息,靜的仿佛沒有人。
高鼎在床上向來喜歡玩點花樣,身下之人叫的越響,他越興奮,下手也越狠,每次結束那些美人身上總會帶點傷。
哪怕南望的小親王頭一回,高鼎心生憐惜手下留情,也不該這麼安靜。
這樣想著,他一路走到內室,接著他愣住了……
大慶皇後姓寧,穩坐中宮二十年,但今夜她卻一直心神不寧,甚至感到惶惶。
身旁的宮女見著,不禁疑惑道:“娘娘可是在擔心太子?”
到寧皇後這個身份,能這般牽動她心弦的隻有獨子。
寧皇後點了點頭,“鼎兒向來自負,本宮的話也不聽,今夜定然跟那南望質子廝混一處,鬼迷心竅。”
“咱家殿下也就這個愛好,看見美人,誰不心動,作為太子,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娘娘您不是已經調查過那小親王了嗎?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就算是一枚接近太子的棋子,太子心裡也清楚呢。”
寧皇後覺得有道理,世人都以為高鼎昏庸無能,全靠她撐腰才能屹立不倒,可皇後知道,這不過是假象罷了。
“再者,還要惠明大師隨身保護呢。”
惠明是萬佛寺中除卻三花之外武功最高的一個,想要從他手裡傷害高鼎,就算是那幾位大宗師親臨,也不一定能辦到。
這麼一說,皇後全然放下心,她抬頭看了看門外,便問:“什麼時辰了,皇上怎麼還沒來?”
話畢,宮女便垂下頭,麵露為難,“今日是麗妃生辰。”
皇後眼眸一厲,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冷冷道:“倒是好手段!”
宮女安慰道:“再怎麼得寵又什麼用,您有太子殿下,將來她還是得匍匐在您腳下,看您臉色呢!”
皇後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不等宮女訓斥,便見一名侍衛噗通跪在皇後麵前,“娘娘,太子殿下……遭人刺殺……不幸……身亡……”
太子府彆院燈火通明,層層侍衛舉著火把將裡外圍得水泄不通。
寧皇後蒼白著臉色,紅著眼睛,眼神仿佛失去小獸的母獸,暴躁凶惡又惶惶茫然。
所有跟隨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直走進彆院小樓。
太子妃已經到了,正跪在一旁掉眼淚,甭管高鼎平日對她有多不屑一顧,但她知道丈夫一旦死了,所有的榮華富貴便會跟著消散,包括母儀天下的美夢。
寧皇後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踏了進去。
太醫被急匆匆地召集到府邸,正在查看高鼎的傷勢,沒人敢動這裡的一切,包括高鼎的屍體,以及躺在一旁昏迷的趙思洵,都垂著頭,等著皇後裁決。
寧皇後一看到地上的兒子,整個人身體就晃了晃,她被滅頂的痛苦所淹沒,難以呼吸,仿佛自己的心跟著兒子一同死去。
“鼎兒……”
眼淚簌簌落下,她踉蹌一步,栽在高鼎的身邊。
“皇後娘娘!”
有人過來攙扶,卻被她一把揮開,她顫抖著雙手撫上高鼎的臉。
天氣寒冷,高鼎已死去一個多時辰,身體早已經涼透,冰涼而僵硬的觸感讓她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啊——”
當慶帝帶著人匆匆趕到的時候,正聽到皇後這一聲絕望的嘶喊,大為震動。
“梓潼!”
多年夫妻,已是很少聽到這般親昵的稱呼,皇後抬起頭,悲愴道:“皇上,鼎兒沒了……”
靖王和安王的腳步隨之停頓,沒敢再走進去,隻是往裡麵看了一眼,接著四目相對,從彼此眼中看到驚愕二字。
怎麼會忽然死了呢?
作為嫡長子,慶帝對高鼎亦是從小期許,雖然隨著年歲增長,權力爭奪,高鼎處處頂撞,為他不喜,甚至動了廢黜的念頭,但慶帝也沒想過讓這個兒子去死。
他眼眶跟著紅起來,咬牙切齒道:“是誰殺了他?”
在大慶的國都殺了他的太子,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能殺他了?
這是挑釁,還是威脅?
而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躺在不遠處,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少年身上,如此吵雜之下,他竟還沒醒!
更重要的是,他手裡握著一根簪子,那是男子定冠用的金簪,上麵還染了血!結合高鼎胸前的傷勢,答案呼之欲出了。
帝後的目光瞬間能夠殺人。
“把他給本宮弄醒!”
一盆冷水潑在了趙思洵的臉上,乍然受冷,令他發出痛苦的呻.吟,然後慢慢地睜開眼睛。
屋裡亮堂堂的,站滿了人,趙思洵看著周圍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整個人處在懵懂的狀態。
他睜大眼睛,一時間似乎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直到後脖子傳來的疼痛,讓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一樣東西。
看清上麵的血跡之後,趙思洵立刻尖叫了一聲,一把將手裡的簪子給扔了,滿臉的驚慌無措。
“你殺了鼎兒。”忽然,邊上傳來一個陰冷冷的聲音。
趙思洵看過去,卻是皇後。
鼎兒是誰,他順著目光看向另一邊躺著的人,待看清是誰之後,瞳孔驟然一縮,“太子殿下!”
“你還在裝什麼,是你殺了他!是不是!”
趙思洵被皇後凶狠的語氣簡直嚇傻了,他連連搖頭,“不是我,皇後娘娘,不是我!是……是,是刺客,是刺客!不是我……”
他一邊重複著,身體一邊往後縮,雙手抱住膝蓋,縮在角落。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整個人精神紊亂,仿佛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站在老位置看著這裡一切的葉霄垂下了眼睛。
哪怕明知道趙思洵是裝的,然而這副淒慘的模樣依舊狠狠地刺痛他的心肺。
可惜,現在的他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