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樂響乍開,有淩波仙子從天而降,輕輕落入堂下水中高台之上,回首不見容貌,一張由七彩稚鳥尾羽所構成的麵具遮擋了半邊臉,腰肢纏蔓,身上輕紗難蔽體,隱約可見胸膛,眾人瞪大眼睛,發出重重驚歎。
就是趙思洵都驚訝,那居然是個少年。
沒錯,女子雖妖,卻不及少年之媚,女子輕柔,但這少年卻是柔中帶剛,體態頎長,舞姿更具視覺的衝擊。
傾歌舞月,男女皆有,單論美貌,總歸是女子更勝一籌,然今晚,整個花樓卻因這名少年嘩然。
趙思洵看得津津有味,從純欣賞中來看,這舞才夠辣夠勁。
然而他身後的十九卻蹙起眉,眼神轉冷。
另一處包廂內,有兩人麵對麵坐著,向來不對付的兩兄弟這段時間時常坐在一起,像極了大慶的安王和靖王。
“好戲還沒開始,且等著。”正武王端起酒輕輕抿了一口。
善平王環顧周圍,笑道:“三弟真是大手筆,這日進鬥金的地方也舍得放棄。”
“一旦離了京城,皇兄覺得這傾歌舞月還會屬於弟弟嗎?”
“此言有理。”善平王頷首,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蓮花舞台上,微微皺眉,“不過這樣做,若是讓父皇知道,不管成不成,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
正武王抬起眼睛,眼底帶著一份嗤意,“趙思洵雖然看著沒帶多少人進來,可他的護衛全暗中在這花樓裡,不想辦法放鬆他的警惕,如何動手?既然都準備‘大逆不道’,皇兄還擔心父皇的責罰,未免也太瞻前顧後了。”
善平王並不生氣,抬手一拱,“三弟說的是,為兄受教,不過那位大宗師真的不在嗎?”
“趙思洵回京之後,不管是進宮還是去其他地方,都沒有他的身影,消息該是準確的。”正武王道,“但虎賁衛又豈是善善之輩,你我還是小心為上?”
正武王這麼一說,善平王點頭,兩人抬起酒杯一碰,目光紛紛落在那廂房中,麵露陰霾。
善平王趙嘉燁是皇長子,在望帝登基之前就出生,雖然母妃並非皇後,但他的外祖爭氣,如今已是當朝太師,手握重權,他從小被望帝寄予希望,較弟弟妹妹得到更多關注,一直覺得若非有正武王在,太子之位早已如囊中之物,沒想到如今竟被一個夷妃所生的賤種給奪了去,怎能咽下這口氣!
而正武王的母妃亦出自名門望族,可以說在後宮之中不管是地位還是寵愛皆無人能及。貴妃每每提起來,都悔恨不已,若是早在那賤人難產而死之後,就掐死了這對兄妹,也不會有這等事了。
正武王道:“也不知道父皇是怎麼想的,他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事以成定局,多說無用,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師祖願意幫我們,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這話卻讓正武王更加輕蔑,“你當他是個好人?段平沙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為了清虛派罷了。殺了趙思洵,他才能坐穩護國仙師的位置,否則一代大宗師,還不是跟喪家之犬一樣被父皇一腳踢開。”
善平王端起酒勾了勾唇,沒有反駁。
沒錯,不過是互惠互利罷了。
也包括他們兩兄弟。
若事敗……
趙思洵開頭還能看的津津有味,可當另一名穿著華麗的男子出現在舞台,兩人眉來眼去,以無聲舞蹈勾勒出一場巧取豪奪之後,就漸漸不對味了。
特彆是隱蔽的角落還有一名和尚閉眸念經,嘖,這是乾啥呢?
高鼎這衰人,死了都這麼陰魂不散的嗎?
趙思洵眼裡露出凶光,周圍的紈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聽到過某些傳聞的大氣都不敢出,放在姑娘大腿上,腰上甚至胸上的手都老老實實收回來,正襟危坐。
相隔千裡,路途遙遠,真實的消息難以探聽,但是捕風捉影的風流韻事卻極容易傳播開去,特彆是在有人心推動下。
楚嶺立刻叫人來道:“究竟是誰讓上的這種低俗之舞!汙人眼睛!”
這簡直就是在找死!
傾歌舞月的老板娘整個麵如土色,瞬間跪下來直搖頭道:“奴家也不知道,原本排演的不是這個舞,殿下……”
“還不快撤了!”
“是、是!”
然而老板娘還未跑下去,趙思洵卻笑著擺手道:“彆啊,來花樓不就是看這種低俗的淫舞?你難道還想看什麼高雅的宮廷飛天?還早呢,按照發展,一會兒這和尚就該死了,也不知道殺他的人,長什麼樣?”
“太子殿下……”眾人嘴巴發苦,眼睛都不敢往那妖嬈的少年看去,就覺得那帶著半邊麵具卻跟指名道姓一樣。
趙思洵當初既然該□□,就沒在乎過自己的名聲,他見眾人冷汗津津,坐如針氈,摸了摸下巴,最終對十九勾了勾手。
十九俯身,“族長?”
隻見趙思洵漫不經心道:“去,把那少年的麵具給孤摘了,讓我瞧瞧長相,希望他當得起這場舞。”
邊上湊得最近的楚嶺,咽了咽口水。
“是。”話落,十九的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再看到她時,已經從廂房上的欄杆淩空起飛,輕輕一躍,便如鷂燕一般朝著三層樓下的舞台掠去,衣袂翻飛聲中雙手張開,落入兩把匕首,瞬間一甩,便對著那少年的麵具直刺而去。
舞姬或多或少有點輕功,畢竟要從高台上跳下來,否則跳不出好看的舞,可沒想到蓮月的功夫竟這麼高!
少年似有所感,向後彎腰,將腰肢壓低如同一彎新月,匕首從他的麵前劃過,沒中!
但下一刻,十九的身影已經落到了少年背後,另一隻手中匕首迅如閃電,劃向他的脖子。
然而少年的功夫竟也不弱,腰肢一折一手撐地,從腰上摸出一把軟劍,直接跟十九過起招來。
刹那間,匕首如寒光,軟劍如纏蛇,雙方你來我往打得難舍難分。
“這可比那軟綿綿的舞好看多了,諸位覺得是不是?”趙思洵笑眯眯地問周圍的紈絝。
舞台邊上的恩客嚇得大叫起來,顧不得懷裡的姑娘一個勁地往後麵退去。
“太子殿下,這……我等並不知情……”楚嶺嘴巴泛苦道。
“跟你沒關係,孤心裡有數。”趙思洵拿起邊上的一根筷子,點了點楚嶺的胸口,示意他放寬心,但話鋒一轉又道,“但孤好奇,這背後安排之人會是誰。”
還能是誰,不是一就是三。
十九的武功雖然沒到宗師,但在一流高手之中亦難逢敵手,特彆是她不要命的殺招,一般人難以抵擋。
可惜,這個少年的路數竟與她有些相似,甚至是武功也在伯仲之間,十九擰眉,手中的匕首快如閃電,身影飄忽如鬼,越發淩厲,然而每一次都將碰觸到那麵具的時候,被躲開去。
邊上傳來尖叫聲,再大膽的恩客也嚇得放開懷裡的姑娘遠離舞台,姑娘們更是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逃開。
再看舞台上,陪著一起跳舞,扮成高鼎和和尚的舞者躲得遠遠的,仿佛嚇傻了一般,不敢動彈。
趙思洵放下酒杯,臉色不太好看,直接道:“聶冰,你去助她。”
聶冰皺眉,有些猶豫,“殿下,那您身邊……”
“怕什麼,不都在這裡守著嗎?”
聶冰聞言隻能應是,吩咐手下道:“護好殿下!”
“是。”
那少年的武功再出色,在兩人合力之下終究還是被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