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公公垂下頭,撫摸著自己新得的浮塵。
望帝沒有回答,他思索片刻之後,淡淡道:“你說。”
趙思洵點了點頭,“遵旨。”他深吸了一口氣,正待開口之時,又問:“要不要讓太醫待命?”
曲公公垂下的臉上,嘴角勾了勾。
望帝冷冷地說:“不必,朕龍體康健。”
趙思洵卻疑惑道:“可剛還傳了太醫呢。”
望帝臉一黑,“你到底說不說?”雖然不高興,單被之前的科插打諢之後,倒也消了那股君臣父子之間的微妙感。
“說說說,生什麼氣,聽著啊!”趙思洵清了清嗓子,起身在殿中轉了一圈,然後道,“人都說十根手指有長短,但畢竟十指連心,總會心疼。可兒臣見過偏心的,就沒見過您這麼偏心的,好吃好喝輪不上,背井離鄉去送死的時候倒是記起我來了,您捫心自問,這是人乾的事?若非長得跟您有那麼點相像,兒臣都懷疑不是您親生的!”
“放肆,你這是罵朕還是罵你娘?”望帝怒道。
“那換位思考一下,您若處在兒臣的境地難道不會有這種猜測?還是您覺得您演技特彆好,一點都沒露餡?”
望帝一聽到這裡,怒氣翻湧起來,提高音量道:“所以,那時候就在看朕的笑話了,你能耐?”
趙思洵半點不怵,也跟著提高聲音道:“我還不如傻一點呢!明明漏洞百出,我還得裝作感動的樣子,一邊傷心難過爹不喜歡我,爹讓我去送死,一邊配合您演戲,照顧您的臉麵,您知道我有多累嗎?那時候我站在夷山王府的高樓上,想著乾脆跳下去一了百了!可誰讓我還有妹妹,還有母族要養,身後扒拉著一大家子,我不能這麼一死了之,否則他們怎麼辦……”
說到這裡,趙思洵的聲音弱下來,眼睛也跟著濕紅,他轉過頭,抬手抹了一把臉,最後悶悶地控訴著,“有您這麼當爹的嗎?”
最後的這一句反問,明明聲音最弱,卻直撞望帝的心肺,撞得生疼而酸澀。
再多的怒火,看到那強忍著眼淚又倔強的側臉,也消弭了,望帝不得不承認,十八歲的少年,承擔太多了。
這件事,隻要他還有心,就永遠愧疚。
他從鼻腔裡哼出長長的重氣,最終理虧道:“好了,朕知道了,你委屈,可太子之位朕不是封給你了嗎?如今也算是苦儘甘來,事實證明,朕也沒選錯人。”
“那都是我用命掙來的!”趙思洵紅著鼻子強調。
“是,我兒能乾。”望帝最終還是安撫了他。
“那我要的礦,您都給嗎?不要嘴裡說著愧疚,結果就嘴巴上講講,真要補償的話,早就變著花樣給這給那了,還要兒臣可憐兮兮地求。”
望帝顯然不想再被控訴一番,直接道:“給!”
趙思洵勾了勾唇,似有高興,又似乎還想以此拿嬌,便問:“包括金礦銀礦?”
“銀礦,朕可以給你一座,算是朕對你的補償,但是金礦……”眼看著趙思洵又要發作,便頭疼道,“也給你。”
瞬間,趙思洵露出了笑容,嘀咕了一句,“這還差不多,多謝父皇。”
被眼淚潤濕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特彆好看,誰見了都得跟著愉悅。
望帝搖頭,便問:“那兵器……”
趙思洵道:“兒臣讓人帶來了,就在門外,曲公公。”
曲懷走出大殿,帶著高山進來,高山背後就背著這把長長的奇形怪狀的武器,聽說稱之為槍。
趙思洵讓高山卸下來放在桌案上,自己替望帝演示。
“這武器分為兩部分,其一主體名槍,就是這個大件,其二,便是子彈。”他從高山手裡接過一匣子子彈放在槍旁邊,“用法很簡單,將槍上的彈匣卸下來裝入這一枚一枚的子彈,然後上膛,拉動上麵的槍栓,使之處於待發射狀態,猶如弓箭拉滿……”
趙思洵端起槍,周圍看了看,似乎在尋找可射擊目標,最終曲懷一甩浮塵,往前一步點了點頭。
趙思洵嘴角一抽,“怎麼一個個這麼喜歡用身體擋槍?曲公公,不怕受傷啊?”
“若不知其威力,今後如何保護皇上?”曲懷道。
“行吧,往你的右手三寸之距,您可要接住了,我數到三。”說著,趙思洵後退到十米之遠,一直在牆根之下才停下,“一、二、三……”
“砰——”
一聲巨響,驚得望帝差點摔了手邊的茶盞,整個人處於緊繃之中,護駕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又生生給咽了下去。
在一股硝煙味中,幾人的目光不由地看向曲公公。
時間太短了,距離太近,即使曲公公早有準備,也差點握不住這枚子彈,強勁的內力凝聚在他的手上,那是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子彈還在旋轉帶動空氣的氣流,似乎試圖穿過這層內力屏障,但最終釋放完動能被曲懷一把握在手裡。
門口響起了一陣騷動,有禁軍跑動之聲傳來。
“皇上!”張昊的聲音中帶著著急。
“朕無事。”望帝胸口起伏,強自鎮定道,“張昊,你進來。”
“是。”
張昊進門就看到曲懷收斂內力,將一枚橢圓形的東西放在桌上,結合隨趙思露前往夷山迎接趙思洵的手下所言,他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忍不住問:“公公,怎麼樣?”
曲公公凝重道:“六層的內力。”
張昊暗暗心驚,果然。
望帝看著那枚子彈,重重吐出一口氣,然後道:“洵兒。”
“兒臣在。”
“你還想要什麼?”
趙思洵唇角一揚,“那兒臣就不客氣了,除了五百虎賁之外,我還要三千府兵!”
對於善平王趙嘉燁和正武王趙永靖的處置,趙思洵沒置喙過一句。
不過望帝不是個拎不清的皇帝,他很清楚,刺殺太子未遂,若是不加嚴懲,底下的兒子有樣學樣,必然會給南望帶來層出不窮的麻煩。
是以,第二日朝堂,善平王和正武王身上的爵位被擼了個乾淨,連同封地一起儘數收回,並貶去西南,東南邊界,非大赦不歸。
其中金銀兩礦賞賜了太子,用作補償,又添了數座礦脈,確保夷山武器的打造。
同時,後宮中貴妃受兒子牽連遭貶為嬪,朝堂上,太師一樣因為外孫罷免了官職,可以說,望帝為了鞏固趙思洵的地位,掀起了京城最大的一浪,打翻了數條大船。
一時間,南望京城人人自危,隻有趙思洵穩穩地坐在太子的寶座上。
他一千虎賁衛到手,各個配上了一套槍支彈藥,遙看北方,如今隻差一把天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趙思洵:大豬蹄子,這大實話我想說很久了,麻煩心裡頭有點B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