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厲鬼原本是個世家小姐, 家族鼎盛, 但人丁單薄, 很是倍受寵愛。
厲鬼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兩家是世交,又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成親後很是恩愛,沒過多久就生下一個男孩。
那時厲鬼剛滿18歲, 娘家強盛,夫家也是旺族,丈夫和婆婆對她都很疼愛,再加上生下了長子, 覺得生活再美滿不過。
隻是人有旦夕禍福,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隻一夕之間, 她的父親和叔伯獲了罪,全家被下大獄,雖然沒被判斬刑, 但一家十幾口都被流放, 隻除了她這個已出閣嫁人的女兒。
厲鬼很恐慌,她既怕親人流放的路上吃苦受罪, 又怕娘家失勢,丈夫婆婆會待她不好。
好在丈夫婆婆都是厚道人,待她始終如一,還答應她會幫她照應家人, 漸漸安了她的心。
就這麼過了一年,厲鬼發現她又懷孕了,她很開心,滿心歡喜的期待著這第二個孩子,她的婆婆和丈夫也很高興,隻是這第二胎沒有第一胎順利,生產那晚,孩子太大,她用儘了力氣也沒有生下來,和她的孩子一屍兩命。
剛死時厲鬼是茫然的,她生過孩子,都說第一胎艱難些,第二胎會很順利,怎麼她卻反過來,第一胎順順利利生下來了,第二胎卻死了。
厲鬼很傷心,也很害怕,她知道婆婆和丈夫對她有多疼愛,她這一死,兩人還不知道有多難過。
她急急忙忙飄著去找兩人,想著若是兩人太過傷心,她要怎麼樣才能學話本裡的鬼入夢,勸她們不要太難過,都是她的命數。
結果這一去就發現,她的婆婆和丈夫跟她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她聽到她婆婆鬆了一口氣說:“終於死了,讓她多占了你正妻的名分一年多,也算對得起她了。”
“可是那個孩子……”她的丈夫說:“青嵐不喜歡,還是要早早處理。”
“哎,作孽啊,”婆婆歎氣,“還那麼小一個孩子,若早知這付家這麼不爭氣,我當初說什麼也不會答應你娶她,娶進來一共三年,一點用處都沒派上,還要累你從中周旋,結果也是螳臂擋車,還差點連累你。”
她的丈夫沒有說話,但她從他往日一貫溫柔的臉上看出了一種殘酷,她不敢相信,她的婆婆和丈夫居然會這麼看她。
原來他們不是喜歡她這個人,而是她背後代表的權勢,她的家族倒了,她也就成了絆腳石。
在曾經的家裡遊蕩了幾個月,漸漸明白這一點的厲鬼心裡冰涼又憤恨,她要報仇,向這些害死她的偽君子報仇。
隻是她是個才死的新鬼,陰氣不夠重,怨氣也不夠濃,除了日複一日的遊蕩,偶爾做些惡作劇,並不能拿她的仇人怎麼樣。
這樣的日子終結在她孩子死去的那一天,她站在湖邊的走廊下,烈日灼灼,她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被人將頭按進水裡,窒息掙紮,直到死去。
她想救人的,可太陽太大,她的道行也太低,除了心急如焚,她什麼都做不了。
或許是她太痛苦,又或許是她的心裡充滿了仇恨,她終於成了一個可以報仇的厲鬼。
但世間的事就是這麼湊巧,她無助的在府邸遊蕩幾個月沒有人替她申冤,偏偏等她死了能報仇了,有一個道人找上門來,看她害人二話不說,就將她擒住鎮壓,這一鎮壓就是一千多年。
在她被鎮壓的時間裡,她眼睜睜看著她的仇人重新娶妻生子,官越做越大,最後更是四世同堂,害死她和她孩子的婆婆丈夫都兒孫繞膝,壽終正寢。
她怎能不恨?怎能不瘋?所以一千多年的時間,她被徹底磨滅神智,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報仇,殺人,殺光所有人。
當然這是餘夏從原文回憶的厲鬼的過往,見心大師並不能算的這麼細,但也不妨礙在場的特事處人心情複雜。
“這就是老衲算到的一切,”見心大師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年是我等先輩對不起她,如今她重新出世,我們又豈能重新鎮壓,或滅殺於她。”
見心大師說完,眾人一時沒有吭聲,這事認真說來,的確是他們理虧,畢竟那厲鬼是真的可憐,也是真的無辜,被人害死就不說了,想要報仇還什麼都沒乾呢,就被人無緣無故鎮壓一千多年,換誰誰不恨,誰不瘋。
隻是可憐歸可憐,卻也不能不管,畢竟已經過去一千多年,早就成了一筆糊塗賬,當年的仇人道人也都死了,沒道理前人做的孽,卻要後人來償,那江城市的人民不也很無辜,很委屈。
心情複雜了一瞬,老爺子說:“我生在當下,自然隻管當下的事,這厲鬼縱然可憐,可這江城市的人民卻更重要,為了人民群眾的安全,隻能對不起她了。”
見心大師早有預料,並不意外,隻是道:“施主高義,但因果循環,不是老衲隨便說說而已,施主貿然插手此事,這因果報應自然會落在施主身上,施主就不怕?”
老爺子嗤笑一聲,“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怕什麼,而且我為國家奉獻這麼多年,哪怕真有報應,也該與我的功德抵消了吧。”
老爺子是個真正豁達的人,見心大師聞言不再說什麼,隻歎息著搖搖頭,麵容慈悲。
他的門人也漠然,隻有特事處的人竊竊私語。
吳甄也忍不住趴在餘夏耳邊說,“臥槽,那個道人也太不講道理了吧,你鎮壓之前好歹問問功過是非啊,結果可好,他鎮壓時痛快了,卻要我們這些後人遭罪,也不知道這次任務結束,在場的能有多少人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