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手輕腳走到病房門口,慢慢一扭開門,卻沒想到在病房門右側看到了坐著輪椅的男人。
輪椅上的男人雙腿上蓋著薄毯,背脊挺直,在昏暗處靜靜地垂眸,聽到動靜,他驀然抬頭,跟推門的青年對視。
青年肩上披著件外套,麵色帶著倦容,他看見男人,眼裡帶著點疑惑。
燕寰喉嚨動了動,勉強朝陳棲擠出了笑,立馬轉動輪椅帶著點狼狽道:“我…出來透透氣。”
肩上披著外套的青年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站在門前,然後忽然道:“燕總。”
輪椅上的燕寰動作驀然頓住,猛然回頭,抬起頭朝著青年眸子柔和道:“怎麼了?”
他望著站在病房門前的青年,眉眼沉靜,微長的黑發有幾縷垂在耳垂邊,恍惚回到了上輩子。
燕寰慢慢抓緊輪椅,似乎是怕嚇著麵前的人,朝著青年輕輕溫柔道:“怎麼了?”
明亮的走廊寂靜無聲,在一片刺目的雪白中,麵前的黑發青年笑了起來,朝著他溫和道:“您上次說,聽說了秦恒學長很多故事是嗎?”
燕寰屏住呼吸,喉嚨緊了緊,怔怔點了點頭,似乎想開口說什麼時,就被麵前的青年打斷。
麵前的黑發青年站在原地,似乎是帶著點不好意思朝著輪椅上的男人好奇輕輕道:“那秦恒學長的以前的對象好看嗎?”
燕寰心猛然重重一跳,抬頭死死盯著青年,薄唇顫了顫,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青年披著外套,身形單薄,彎起的眸子帶著柔軟的溫柔,嗓音裡帶著笑意,朝著麵前的男人小心道:“您覺得,秦恒學長會喜歡我這樣的嗎?”
青年麵上分明是期待著的,一雙微微向上翹的眸子彎起,帶著點少年人忐忑的羞怯。
像上輩子埋在他懷裡,嗓音帶著笑意,臉龐貼著他的胸膛,輕輕叫著他。
燕寰似乎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冷得他骨頭縫都在發寒,他艱難出聲道:“秦恒?”
麵前的陳棲似乎是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朝著輪椅上的男人道:“對
的,總覺得秦恒學長身邊的人太優秀了。”
“喜歡起來壓力太大了。”
長廊內一片死寂,輪椅上的男人靜靜坐著,抓著輪椅扶手的手慢慢垂下,然後勉強沙啞道:“陳棲,不要開玩笑。”
燕寰知道陳棲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不是很愛說話,安安靜靜坐著畫室裡能畫上一天畫的陳棲,是不會輕易用喜歡這個詞。
陳棲的喜歡是極為認真與虔誠的。
似乎在他的世界裡,喜歡這個詞是格外乾淨、聖神的,隻要用了,必然會像照顧一株嬌豔玫瑰一樣,小心嗬護著,不讓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又宛如像滂沱大雨中翅膀**的飛蛾,奮不顧身地帶著滿腔的喜歡跌跌撞撞朝著雨霧中昏暗的燈光撲去。
義無反顧,虔誠至極。
上輩子,他得到了陳棲的喜歡,於是陳棲陪在他身邊整整八年,喜歡了他八年。
燕寰狼狽抬起頭,漆黑的眸子裡帶著哀求,朝著麵前的人聲音發抖道:“陳棲,不要開玩笑。”
可麵前的青年隻是目光裡帶著點疑惑,半響後似乎是反應過來,溫和失落朝他笑道:“也是,您會覺得可笑也是正常。”
說罷,青年微微彎了彎腰,朝他點了點頭輕輕道:“打擾您了。”
燕寰掌心被生生攥得血肉模糊,他看著麵前的披著外套的青年失落地慢慢關上了門,僵硬坐在輪椅上。
恍惚中,青年的溫和嗓音一遍一遍再他耳邊不斷重複,他渾身都冷得發起顫了。
陳棲喜歡上彆人了。
長廊寂靜,燈光明亮,目光所處皆是慘白一片。
半響後,輪椅上的男人用力地掩住嘴,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生生撕裂胸腔,將渾渾噩噩的人劈裂成兩半。
一片死寂中,輪椅上的男人慢慢閉上眼,一動不動安安靜靜坐在輪椅上。
直至清晨,查房的護士一路走過來,她吃驚地對著病房前的男人道:“燕…”
麵前的男人麵色慘白得嚇人,帶著深深的倦怠,慢慢束起食指朝她搖了搖頭,那護士立馬沒了聲,擔憂地望著麵前的男人。
男人靜靜抬頭,朝著病房門那道窄窄的玻璃望去,沉默恍惚了一會,然後低聲沙啞輕輕道:“進去吧。”
“動作輕些,彆吵醒他。”
護士用力點了點頭,便看著男人轉動輪椅,慢慢朝著走廊儘頭駛去,一向挺直的背脊微微彎著,仿佛是被硬生生折斷了背脊。
不知怎麼的,護士怔怔站在原地,就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