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臨走時的陳棲越想越心虛,怕燕寰真的跟他一五一十算起賬來,於是就悄悄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那些畫都給燒了,才安安心心收拾好包袱奔向了南方某個偏僻落後的醫院。
但這輩子他就在病房住了幾天,白蹭了多少顏料,隻要留心幾下,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於是陳棲就隻能心虛地將畫留在了病房裡。
也不敢燒掉毀屍滅跡。
權當抵做顏料費了。
外頭的雨落得越來越大,風夾著雨絲碰得門把手的風鈴不斷搖晃著,叮當作響。
陳棲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估摸了也快到了下班時間,他手機微信上也彈出了店長的消息,告訴他可以早點關門下班了,晚上接班的人請了假,來不了。
陳棲回了個好,便收拾好花店內的東西,拿了把傘,彎腰彎起褲腳,準備把外頭的一些東西也搬進來。
他正拿著傘,走到玻璃門前,手剛搭在玻璃把手上,便驀然聽到風鈴碰撞得更厲害的聲音,他抬起頭,愣住了。
玻璃門前,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撐著把傘,頭發濕漉漉,身上的襯衫也被雨水濺濕,一隻手正拉開玻璃門。
風夾著雨絲吹得傘麵輕微搖晃,男人桃花眸裡沒了笑意,麵色蒼白,撐著傘站在了玻璃門外,隻拉開了一條道。
陳棲遲疑道:“學長?”
秦恒搭在玻璃把手上的手微微顫了顫,雨水順著指尖一滴一滴砸下,他抬頭,嗓音帶著點沙啞道:“陳棲。”
陳棲抬手用力拉開玻璃門,刮起的風夾雜著雨絲吹拂起他的額發,混雜的雨滴砸濕了他被風吹鼓起的T恤。
陳棲抬起頭,一雙眸子望著麵前的男人,彎了彎,便伸手將楞住的秦恒拉了進來,然後用力關上門,將外頭的風雨嚴嚴實實遮在門外。
秦恒抓著傘柄的手猛然收緊,回過神來時,便已經在了花店內,陳棲伸手接過他的傘,笑著道:“學長怎麼來了?”
秦恒臉色帶著點蒼白,他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道:“學長也不知道,就這樣走來了。”
陳棲手下動作頓住,錯愕道:“走過來的?”
秦恒也仿佛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荒唐,抬起一隻手,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低低道:“嗯。”
陳棲抓著滴著水的傘,抬眼望了望他,沉默了一下笑著道:“學長跟我在這裡等一下雨停吧。”
秦恒垂眸,沒說話,隻站在原地。
與此同時,一路平穩行駛的黑色車上,燕寰偏頭看了看車窗不斷掠過的雨霧,手指緩緩緊了緊。
半晌,他拆開一個奶糖,慢慢放進嘴裡,牙齒神經質地咬著嘴裡那塊軟糖。
仿佛要硬生生摁下什麼情緒一樣。
梁誌在副駕駛,沉默著沒有說話。
車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黑車緩緩停駛在路邊時,道路兩旁幾乎沒有什麼人。
燕寰從車上下來,坐在了輪椅上,身後的梁誌撐著傘站在了他身後,飄斜的雨絲沾濕了褲腳與襯衫。
豆大的雨滴狠狠砸在雨傘上霹靂作響,燕寰慢慢抬眼望著不遠處那家花店,心臟一點一點收緊,他艱澀地動了動喉嚨,偏頭朝梁誌沙啞道:“傘給我。”
正掏出手機撥打陳棲電話,打算詢問陳棲放不方便的梁誌愣了愣,便默默將傘遞給了男人。
車內的司機舉起傘,匆匆朝梁誌趕去。
燕寰死死抿著唇,朝著梁誌沙啞道:“把電話給我,我跟他說。”
“你回車上。”
梁誌將手機遞給男人,便隨著司機一同回到車上。
整個落著瓢潑大雨的街道空蕩蕩,隻剩下了一輛黑色車子靜靜停在路邊和不遠處坐著輪椅撐著黑色的男人。
燕寰抓緊了傘柄,垂著眸子,他想起那天深夜,陳棲站在他麵前說的話,舉著手機的手指僵硬冰冷。
傘麵上的雨滴不斷淌下,連成斷續的線,濺在地上水窪裡,燕寰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不敢轉動輪椅上前一步。
他聽著手機裡機械的撥號聲,心臟一下比一下跳得重,抓著輪椅的手漸漸摁得指骨泛白。
接通後,那頭傳來陳棲聲音輕輕道:“您好,請問您是?”
燕寰握著手機,沙啞道:“是我,陳棲。”
那頭沉默了下來,沒了聲響。
輪椅上的男人胸膛起伏了幾下,嗓音繃得像條線,發著顫道:“你留的畫,我看到了。”
他喉嚨微不察覺地哽咽了幾下,然後嘶啞道:“陳棲,我不喜歡周祿的。”
雨劈裡啪啦狠狠砸在傘上,傘內的男人眼眶紅了起來,惶惶語無倫次道:“你不是他…你和他不一樣……”
陳棲和周祿是不一樣的。
他從來都沒有把他們當成是一個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似乎想要掛斷。
“你彆掛,我求你了…就一下求你了你彆掛…”燕寰握著手機發抖地弓著背脊哽咽道。
“我以後都會乖乖的,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他媽…我他媽…”
男人不出聲哭著從喉嚨嗚咽一聲又一聲,弓著的身子發著抖:“陳棲我求你了彆掛……”
“嘟……”
那話那頭被人徹底掛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