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男子甩出一道鞭子,黎寒光極力躲避,但胳膊還是被牢牢纏住。他手臂上本來就有傷,鞭子上的倒刺紮穿他的皮肉,越發血肉淋漓。
黎寒光不顧一切想要掙脫,但他隻會些拳腳功夫,和野獸搏鬥尚可,對上會法術的魔族,實在毫無反抗之力。男子很享受這種玩弄獵物的快感,他慢慢走近,居高臨下欣賞著黎寒光掙紮。
男子的影子投下來,隱天蔽日,像深不見底的烏雲。黎寒光胳膊已經被紮得沒一塊好肉,他緊咬著唇,抬眸望向男人,眼睛中是濃鬱瘋狂的恨意。
男子瞧見黎寒光的眼神,愈發笑了:“呦,還敢瞪我。你父母都不要你,你一個人殺魔獸還要被人搶,多可憐啊。你長得這麼白淨,本不用活得如此艱難,今夜過後,說不定你還要感謝我為你指了一條生路。”
男子說著放肆大笑,開始解衣服。黎寒光身體都顫抖起來,他用儘全力掙紮,但雙手始終被法器牢牢束縛在地上。他眼中迸出血絲,嘴角已經咬出血。
羲九歌不明白男子想要乾什麼,但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她幾次想拉黎寒光起來,但她隻是道神識,每次都空空穿過。
眼看男子的手就要來抓黎寒光,黎寒光絕望地閉住眼睛,羲九歌的情緒累積到極點,恨不得將眼前這一切都燒成灰燼。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大叫一聲。
羲九歌隻是一道神識,沒有身體,何來聲音。但無形的波浪從一個點爆發,越傳越廣,天地間逸散的火被這陣怒氣感召,紛紛彙聚而來。轟的一聲,周圍的樹叢猛然燃燒起來。
男子突然見到光亮,都嚇了一跳,他以為有敵襲,趕緊回頭,可是周圍空無一人,隻有熊熊大火。
魔界終年陰潮,會火的人寥寥可數,每一個都被各方勢力當寶貝一樣籠絡起來。這裡荒郊野嶺,怎麼會突然起火?
男子還沒想明白,火忽然蔓延到他身上。男子驚慌拍打,但這火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用法力都拍不滅。男子身上的肉被燒成油,他痛苦地慘叫,瘋了一樣跑向最近的湖泊。
但哪怕他跳入水中,沒命掙紮,火依然包裹著他,直到將他燒成灰燼。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黎寒光撐在地上,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男子死後,他的法器失去主人,自動鬆開。黎寒光抽出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謹慎地回頭張望。
可是,樹叢依然靜悄悄的,仿佛天降異火隻是巧合。但如果是巧合,為什麼隻燒那個男子呢?
黎寒光試著詢問,但許久都無人回應。魔界常年黑暗,這裡的火光已經引發其他人注意,黎寒光不能再這裡耽擱了,他撿起魔族男子的法器,深一腳淺一腳離開。
走出樹林前,他忍不住回頭,望向後方烈火。強勢霸道,轟轟烈烈,若天下有什麼東西可以定義美,必然是這樣強大又張揚的顏色。
強者為所欲為,弱者隻能搖尾乞憐。隻有比惡行更強橫的力量,才能懲治惡,淨化惡。
羲九歌用儘全力喊了一聲後,就陷入沉睡。她壓根不知道自己睡著後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引發的山火燒了七天七夜。
九黎族的人上山來救火,但無論澆水還是用法術,甚至天上下雨,都無法熄滅火苗。最後,還是山上燒得沒東西了,這場奇異的大火才終於平息。
羲九歌再一次醒來,發現自己在一片樹林中,隻不過周圍光禿禿的,十分醜陋。
羲九歌莫名其妙,這是什麼地方?她還惦記著小醜八怪,哦不是,黎寒光,趕緊起身去周圍找他。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最後逃出去了嗎?
羲九歌漫無目的飄蕩時,和一個修長的人影擦肩而過。羲九歌掃了眼,不認識,繼續往前飄。
那個男子也很奇怪,他走到一株燒焦的樹前,輕輕撫上樹乾,為它除草。
羲九歌覺得這個男子腦子估計有什麼問題,給一棵燒焦的樹除草做什麼呢?更可怕的是,他好像還在對著樹說話。
羲九歌隱約聽到他說:“小姨母嫁給常家家主,不久前生下一女。姨母來信說思家,想將我接過去住幾天。”
羲九歌心說這個人真是病得不輕,他的家事,說給樹做什麼?羲九歌沒有飄遠,因而聽到了後麵的話:“血肉之軀和法力根本沒法比,若我想變得強大,決不能隻靠拳腳。可是九黎族對我嚴防死守,我處處被打壓,根本學不到有用的東西。若我離開九黎族的領地,是不是就能改變這一切?”
他沉默地為枯樹清理枝杈,過了一會,低聲說:“但常家是魔界最古老、最強大的家族,據傳他們是月母常羲的後人,掌握陰陽推衍術,大司幽甚至可以占卜出剛出生嬰兒一生的命運。當年小姨母出嫁,所有人都趕來祝賀,如此顯赫的去處,姨母就算思家,又為什麼要接我去呢?”
他說到這裡搖頭笑了笑,望向當年著火的地方,自嘲道:“可能我顧忌這麼多,隻是不想離開九黎族。哪怕舅父他們從不承認我,哪怕她當真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我依然不舍得離開。若我始終住在九黎族附近,或許哪一天,就能在路上遇到母親呢?”
羲九歌皺眉,隱約覺得這些描述有點耳熟。這個有腦疾的男子,身世為什麼這麼像小醜八怪?
羲九歌不由飄近了些。她坐在枝丫上,低頭看樹下的人。他像對老朋友一樣,為樹除草、翻土、修剪枝葉,期間還徐徐和老朋友傾吐煩惱:“九十年了,你再也沒有顯形過。世上真的有神嗎?會不會那天夜裡是我出現幻覺,其實壓根沒有神跡顯靈。”
他呼了口氣,仰頭看向樹乾:“若真的有神,你說,我該去常家嗎?”
黎寒光其實也知道這棵樹早就被燒死了,但九黎族無人願意接近他,他隻能和一棵樹說說話。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其實,心裡已逐漸有了決斷。
冒險至少還有一線可能,如果什麼都不做,那他的狀況永遠都不會改善。
十歲那年的事,他再也不想經曆了。他出生一百年,隻幸運了這一次,他不敢寄希望於下一次還會幸運。
他要擁有力量,他要變強大,他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黎寒光說這些話壓根不抱希望,然而他說完後,卻看到樹枝上散發出一團朦朧的金光。光暈中,一個模糊的女子籠罩其中。
她看起來隻有七八歲大小,看不清麵容,唯獨身上的金輝璀璨聖潔,一如十歲那年從天而降的神火,溫暖,正義,卻又極端強大,懲治惡徒時比惡徒更惡。
黎寒光驚訝地睜大眼睛,隻是眨眼的功夫,那個女童消失了。黎寒光連忙環顧四周,然而,樹林枯敗,一片焦土,哪還有什麼光亮。
黎寒光怔鬆了良久,這才慢慢撫上心口,原來,神真的存在,光明並沒有完全放棄這片地方。
他不知她是誰,但觀她年紀尚幼,希望她今後幸福快樂,事事順遂,永遠都有很多人愛她。
另一邊,羲九歌也被突如其來的金光嚇了一跳。她完全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像隻風箏一樣,被動地飄向上空。她看著自己發著金光的手,問:“我這是怎麼了?”
“你牽動太陽神力,神識損耗過度,已睡了整整九十年。魔界那場山火驚動了天界,西王母發現神器封印鬆動,已在瑤池擺了陣法,聚攏你的神識。很快,你就會回到你的身體中。”
羲九歌聽到這道聲音,驚訝問:“你又回來了?”
“我一直都在。”那道聲音說,“我們以後還會見麵的。”
羲九歌還要再問,然而,越來越強的牽引力從上空傳來,她很快失去了意識。
昏迷前,羲九歌想,黎寒光要去常家了。他去了常家後就不用再受九黎族打壓,有黎瑤照顧,他會過上安穩的日子,不會遭受那些不好的事情。
祝你此去前程似錦,如願以償,早日變成你夢想中強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