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寧心說,真真兒的倒黴,怎的我就在此遇上陳千裡了呢?
她本戴著冪籬,此時倒也不怕,側身讓過了陳千裡,便往外走去。
“陳大人,陳大人,您可得替我攔住她,這陶九娘給我服了毒/藥,毒/藥。”宋伯允也追了出來,尖叫著就撲了過來。
陳千裡算得上裴嘉憲手下第一信任的心腹了,而宋伯允,除了是裴嘉憲的表舅,還是曾經幫助麗妃入宮的,麗妃人生的第一大恩人了。
所以就在羅九寧想要側身而出時,陳千裡伸手持劍,便將她給擋住了。
“這位姑娘,後麵那位可是咱們城的禦史,他追的人是你吧。”陳千裡冷冷問道。
羅九寧心中暗叫著晦氣,在原地頓了片刻,低聲道:“是我。但凡事必有因,你為何不問問他自己作了什麼,就來擋我的道兒?”
陳千裡待看清楚了宋伯允的臉,便忍不住的大笑起來:“宋禦史,您臉上這是甚東西,怎的瞧著這般的可笑?”
宋伯允的臉上,也不知叫誰用一種黑乎乎的東西從左到右書著‘色狼’二字,再從上到下,還書了‘色胚’二字,以鼻梁為中心,還畫了一隻圓圓的烏龜,尾巴往左翹著,格外的活靈活現。
定晴看了半晌,陳千裡道:“這,這怕是咱們府中老祖宗的染發膏子吧。”
宋伯允越急,心裡就越燒,越燒,就越要止不住的往外吐些粘乎乎臟兮兮的東西:“就是陶九娘這個賤婢,就是她在老子臉上劃的。千裡,你,你替我刮這賤婢幾個耳光。”
陳千裡站在中間,倒是個兩難:“可是,宋禦史,若非你唐突了陶姑娘,她也不可能在你臉上胡塗亂畫吧。若是你非禮了她,難道不該是你向她賠情道歉?”
“阿呸!”宋伯允呸了一聲:“是她一隻手在老子臉上塗來抹去,老子可連她的身子都不曾沾過。非禮,非禮個屁。”
說著,宋伯允挽起袖子就追了上來:“今兒老子非得好好兒教訓教訓陶九娘這個賤婢。”
“表舅。”就在這時,隔壁一間診室裡忽而傳出一聲溫和的喚來:“你進來。”
聽這聲音,竟是裴嘉憲?
雖說沾親帶故,宋伯允一年都難見一回裴嘉憲的,聽見他的聲音,果真仿如綸音聖語一般,笑著就衝進去了:“王爺,不過一間小小的藥房而已,您老竟也來此瞧病?”
羅九寧卻是給嚇了個頭皮發麻。
裴嘉憲居然在這兒,他會不會認出她來,萬一叫他當麵撞破她要殺他的表舅,會不會從此就將她牢牢禁在王府之中,從此不會再叫她外出?
陳千裡的劍還橫著,欲走,羅九寧是走不了的。
診房走廊上淡淡一股艾蒿的味兒,裴嘉憲的聲音亦極溫柔:“外麵果真是陶九娘?聽說九娘嫁了人,王妃於你甚是想念,但不知九娘嫁的何方人氏,丈夫又是怎麼死的?”
聽裴嘉憲問及,羅九寧連忙道:“入秋時染了風寒,病死的。”
“往後記得到王府來走走,王妃於您甚是想念呢。”裴嘉憲聲音頗有幾分沉啞,卻是背朝著她,麵望窗外。
羅九寧聽這意思,自己竟是蒙混過關了。
不勝自喜,輕輕答了一聲好,旋即便疾步的離開了。
宋伯允進了診房,便見診房的病床上趴著個中年男子,恰是肅王府的謀士陸如煙,他腿上密密麻麻灸了兩大排的艾蒿,艾香濃濃。這陸如煙是個老風濕,來此,是給自己灸腿來的。
而宋伯允最得意,也是他恨不能趴在地上給其舔鞋的表外甥,肅王裴嘉憲牙衣,黑氅,就站在窗戶邊兒上。
“王爺,那可是陶九娘啊,陶羅兩家欺了您,這個麗妃娘娘與我說過多回,娘娘也一直要我替王爺出惡氣的,陶羅兩家的人,咱們可一個都不能放過。”
說著,宋伯允就湊了上去。
裴嘉憲往手上仔仔細細纏著塊白帕,臉一直朝著窗外。
艾蒿的味道,就仿佛腐爛的內臟,陰暗潮濕的地室裡的味道一般,令裴嘉憲覺得惡心,所以不開著窗子,他就沒法在這屋子裡呆下去。
而他更討厭的,是像宋伯允這樣的走狗們,可偏偏他們的身後是他的生母,就好比天生的癩皮瘡,就生在他的體膚上,附在他的骨殖裡。
緩緩的將白帕纏在手上,裴嘉憲忽而回頭,竟是給了宋伯允一拳頭,這一拳頭直接擊在他的鼻梁上,隻聽哢嚓一聲,宋伯允一臉驚訛的往後倒去,撞在牆上,又斜斜溜了下去。
“千裡,把這臟東西拖出去,處理了去。”裴嘉憲將那臟了的帕子一並丟到了宋伯允的臉上,說道:“沒用的狗東西,隻會壞孤的大事,看著可真叫人惡心。”
“麗妃娘娘要是問起他呢?”陳千裡倒有些怕麗妃:“她是每三日就要和宋禦史通一封信的。”
“要是麗妃問及,你就說宋禦史提前卻了陰槽地府,她要還想念,往陰槽地府裡找去。”裴嘉憲惡聲惡氣的說道。
“其實王爺不必搗那一拳頭,宋禦史的命數也該在今日就絕了,因為王妃給他喂的那東西,雖不是毒,但確實能要了他的命。”就在這時,趴著灸腿的陸如煙忽而說道:“王爺好不好奇,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有沒看懂的讀者,這裡作者解釋一下:
陶九娘死了,這個裴嘉憲是知道的,因為他原來一直找陶九娘看病。
而陶八娘是被火燒死在宮裡了。
現在,羅九寧是在假扮自己的姨母陶九娘,王爺肯定能認出她來噠。
以及,猜一猜,王爺這是想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