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孩子們才會頑的頑物,大人誰頑它?
王伴月牙一咬,也是豁出命去了,直接整個人一攀,就摟住了裴嘉憲的肩膀:“王爺,要不咱們進內室?”
這下裴嘉憲倒是動了,隔著衣袖將王伴月搡開,輕輕撣了撣衣袖,啞聲道:“罷了,孤走便是。”
王伴月追到門上,還尖著嗓子來了句:“那王爺明兒一定要再來呀。”
外麵的裴嘉憲率著阿鳴,倆主仆腳步都格外的匆忙,幾乎算是落荒而逃。
待他走了,王伴月一把拉開雕花格扇門,便見屋中各樣擺設整整齊齊,哪還有羅九寧的影子。
她於是疾步追了出去,從茵草齋往春山館有處小路,但是得先走到丫頭婆子們出恭的茅廁,從茅廁後麵拾級而上,才能到。
俗話說的好,狡兔三窟,那春山館,就是羅九寧給自己備好,萬一裴嘉憲來了時躲著應急的地方。但是,那地方雖無人住,萬一忽而有了明火明煙,丫頭們首先就得起疑,所以不到萬一的時候,羅九寧不往那一處躲。
“他已經走啦。”王伴月憶及裴嘉憲那落荒而逃的樣子,莫名覺得有幾分好笑,但又頗有幾分不安:“不過,也不知道他明夜還來不來。”
外頭冷,恰壯壯還睡著了。春山館裡隻有冷屋冰床,此時去住著,孩子先就得受罪。所以羅九寧也不客氣,抱著壯壯,原就回去了。
夜來,將小壯壯兒安頓到了床上,叫奶媽伴著睡了,聽著外麵風刮的呼呼的,驀然想起今夜是元宵節,遂親自起來煮了兩碗酒釀湯圓來。
甜酒釀加上醃桂花,珍珠大的小湯圓兒在裡麵浮滾著,厚實實的簾子遮擋,外麵的湖麵上風聲隱隱,屋子裡濃濃兒的,便是一股甜酒桂花的味道。
王伴月依舊是一幅心神不寧的樣子,想了許久,道:“莫若這樣,我這會子命煙霞把春山館的屋子先燒起來,萬一他要是明兒再來,你們搬過去,壯壯也好不凍著。”
羅九寧卻是抿唇一笑:“王姐姐放心便是,他不會再來了。等要再來,也得到明年,他出征歸來之後。你暫且穩穩兒的呆著,還有……”
悄悄兒湊了過來,她低聲道:“王爺大約不甚喜歡主動的女子,但總是喜歡女子溫柔一點,所以,待他下回再來,你先得換了你這身冷寡寡的衣裳,換件藕色的衣裳,就能襯得你溫柔些子呢。”
雖說羅九寧心裡想著不要看不要看,但總是忍不住好奇,把裴嘉憲和王伴月方才的舉動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其實極力想撮和的。但是王伴月哐朗一聲,調羹就丟到了碗裡頭:“娘娘,您要再這般,妾身此刻就出去,把王爺喚進來,叫他知道您在這兒。”
“你!”羅九寧氣的也是扔了勺子。
倆人互相瞪了半晌,羅九寧搖了搖王伴月的袖子:“好啦王姐姐,彆氣啦,待將來壯壯兒長大了,你作大娘,我作二娘。”
王伴月點了點她的鼻子,也是給她氣笑了。
*
次日,裴嘉憲便要北上長安,經長安而過關山,一直前往如今正被外夷入侵的瓜州府。
纏綿於病榻上的宋金菊也掙紮著爬了起來,要給裴嘉憲送行,王伴月和鄭姝作為妾侍,自然也去明輝堂送行了。
胡東方是要留在王府,不必同行的侍衛,趁著前院忙忙亂亂,老爹找不到自己,遂溜了進來看羅九寧和小壯壯兒。
聽說她待到春暖花開時就要去長安,胡東方先就驚了:“阿寧,你好容易才從王爺的眼皮子底下溜開,老顧為了你,如今還在咱們府的監牢裡關著呢,你不說找個偏僻地方隱居下來,去長安作甚?”
羅九寧道:“我得和離呀,我還得去弄明白,我爹究竟是怎麼死的,以及,有一些故人,也不得不會。”
比如太子妃,佟幼若,那些害她身名敗儘的人,在長安過著詩酒茶的閒適生活,她卻得要抱著個孩子,從此隱姓埋名,躲藏起來。
如今還好,待壯壯長大一點怎麼辦?
他不讀書,不出仕,難道一輩子,就隻跟她一樣,縮窩在某個地方,永遠不能見天日?
“你在長安舉目無親。”胡東方搓著雙手,道:“不如我辭了這侍衛,跟你一起去。”
說著,他扮個鬼臉,小壯壯立刻咧著嘴哈哈大笑起來:“爹爹,爹爹。”
羅九寧氣的,瞬時就給了胡東方一響指:“我還說壯壯兒才不過九個月的孩子,爹叫的這樣溜,卻原來,竟是你教的。”
胡東方嘿嘿一笑,在地上打個轉兒便是一躲:“他願意叫,我就是他爹,你又能奈我何?”
羅九寧一聽這孩子頑笑開的有些過了,立刻就收了正形:“你請個假送我一回既可,到了長安,我自有舒舒服服的地方好呆著,有人自會拿我當祖宗供著的。”
沒孩子倒還罷了,有了孩子的人,凡事隻為孩子著想。就為著小壯壯,羅九寧在衣食住行方麵,是絕對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
“阿寧,咱們認識十來年了,我怎的不知道你在長安還有親戚?”胡東方給驚呆了。
羅九寧抿唇一笑,卻是賣個關子:“是有那麼個人,得拿我當祖宗供著,不信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