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 內史騰率兵攻打韓國,一路勢如破竹打進韓國都城,將韓王安押回鹹陽。
正如秦王答應過韓非一樣, 此次攻韓, 秦軍並未對普通百姓造成重大傷亡, 將士的軍功都來於戰場。
有了秦王的命令,秦軍自然也沒有對韓國投降的兵士進行當年白起那般的屠殺。
韓地置為潁川郡,原韓官員早就被無孔不入的秦國暗探查得乾乾淨淨。清白的留下來, 若是願意效忠秦國,便另等通知。若是不願,告老還鄉也無妨,職位則等待秦國派來的官員接手。
至於不清白的,鑒於這一種屬於最多的那一批,自然是等待秦國派的刑官過來當眾審判。
由刑官拋出幾個罪名, 引導原韓百姓告發這批官員其餘罪行, 查證之後在原韓百姓麵前宣讀全部罪行後當場行刑, 告示貼滿韓國。
有那樣一個隻顧自己享樂的韓王,下麵的臣子都是什麼貨色可想而知。
這樣由當地百姓親自揭露出來的上層的醃臢之事都被公布後, 韓王室自然儘失民心, 由此為秦國將來的統治減少阻力。
和秦國以往的作風相比, 這樣的處置還算溫和,韓非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種軟刀子割肉的法子足以作為瓦解六國內部反秦的第一步,但它確實能夠剮去人族內部的腐肉。
待到它長出新的皮肉,就是一場新生。
從秦王決定開始覆滅六國的計劃, 到秦軍大軍開撥, 破韓甚至不到一年。
這樣的實力讓其餘五國為之震驚。
他們原本以為, 這幾年秦國專心窩在自己家搞事情, 秦軍也沒有時不時出來嚇一下他們,自己就能高枕無憂繼續醉生夢死了。
卻沒想到,秦國確實是在閉關發展自己,而一旦有了足夠的實力,誰都攔不住他們。
其餘五國王公貴族如何震驚,跟遠在鹹陽的扶蘇卻沒有多大關係了。
“什麼意思?”
七月流火,鹹陽宮中的宮人已經開始為各自侍奉的公子王女妃嬪準備天氣轉涼後要穿戴的新衣服飾。
扶蘇風塵仆仆從學宮中回來,站在自己庭院中,呆滯地重複了一遍眼前人的話。
“父王要把韓先生從我這裡抽走,還要帶走一批法家門生?”
蓋聶看著眼前瞪圓了一雙鳳眼的扶蘇,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正是如此。”
眼見扶蘇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又說:“韓國已並入秦國,但韓地百姓並不能適應秦法。考慮到秦法對其餘六國百姓而言並不合適,他打算在六國儘數並入秦國之前重製一部律法。”
“你不是知道的嗎?”
嬴政很久之前就有這樣的想法了,秦法過於嚴苛,六國之法更是繁簡不一,大一統之後必然要實行新的律法。
而律法是維持一國秩序的寶器,這個任務,嬴政從一開始就意屬韓非。
倒不是說同為法家弟子的李斯不行,而是因為三公九卿如今都沒有閒著的,李斯身為嬴政的心腹,更是一早就被交付了過多的重任。整個朝堂,他是除了嬴政以外最忙的幾個臣子之一。
如果再把這個任務也交給他,李斯怕不是要愁白了頭發,痛並快樂著加班,能不能起來上朝還不一定呢。
雖說能者多勞,可也不能讓人家過勞死吧。
“我知道父王打算把這個任務交給韓先生,可是這也太突然了。”
“韓國,不太行。”蓋聶委婉道。
好歹是培養了韓非的國家,這個跪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扶蘇扶額:“我也知道父王的速度會很快,這個時間推平韓國也算是預料之中了。但父王一點周轉的時間都沒給我啊。”
“韓先生帶著那批法家弟子去重製律法,那學宮怎麼辦?總不能繼續讓我帶著陰嫚和將閭去管著吧。”
想到這裡,扶蘇又有些頭禿:“先生帶出的那批刑官送了三分之一去了韓國,按照這個速度,刑官人數也不夠。”
對的,那批前往韓國的刑官是韓非一手帶出來的。在徹底投誠之後,他被秦王送去了建立好的學宮。
名義上仍是長公子的老師,實則是在學宮生院挑選合適的人手培養,為秦國日後的收攏六國做準備。
目前為止進度最好的,就是那批刑官。
蓋聶沉默了,畢竟他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告知扶蘇嬴政的原話。
嬴政說,扶蘇那臭小子已經不需要什麼老師來教他了,讓他老老實實給朕管好那批小崽子。學宮做的不錯,他征收了,最好要人時什麼類型都有。
……之類的話。
蓋聶於是隻道:“你照看好你下麵的弟妹就可。”
“父王原話一定不止這樣,不然您不會沉默那麼久。”
扶蘇說完又在心裡接了一句:我可不想一直受困於人類幼崽。
但他麵上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沉吟片刻道:“算了,原本學宮也是為了給父王輸送人手才創辦的。”
蓋聶頷首,道:“如此正好,我聽聞蹉峨山中有異象,打算前去一探,你可要與我一起?”
扶蘇眼前一亮。
自從秦軍開始動作,隱藏在暗中的那人也開始動了起來,表現在明麵上的,就是以六國貴族名義派出來的殺手。
暗地裡則是七國不斷冒出來的異常情況,甚至蔓延到了秦國境內。
在這之前,有嬴政坐鎮於秦,鮮少有異族敢冒著得罪大氣運者的風險來此作亂。
能夠來的,自然就是那幕後人的手下。
自然,他們從未走到嬴政或者扶蘇麵前。
前者是因為蓋聶出手太快,讓他們還未曾領會到嬴政身上那足以讓地府鬼神都為之戰栗的氣運之威就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