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拍攝時,景白無牽無掛,她和這個世界沒有聯係,她像是個世外人。她很孤獨,她隨時都會離開這個世界,她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姚緋說,“後麵的拍攝,景白代入了我的情緒,她在這個世界上有牽掛,她有很喜歡的人,她喜歡這個世界,她想回去。她是滿懷希望去撕破黑暗,她從頭到尾都不想死。我意識到這個情緒後景白就有了變化,所以前麵的必須補拍。”
商銳握緊手機,喉結很輕的滑動。
“有喜歡的人就是不一樣,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樣。”商銳嗓音慢沉,最後他很鄭重的道,“姚緋,我喜歡你。”
“嗯。”姚緋點頭,隨即垂下眼,沒有看手機屏幕上的商銳,她停頓片刻,“我也是。”
“是什麼?”商銳揚了下唇角。
姚緋看向鏡頭,“我喜歡你。”
商銳在一瞬間想了很多條從上海飛往仰光的路線,如果他在姚緋身邊,一定會瘋狂的親她,跟她接吻。
“談戀愛的情緒變化很大,看待很多東西都會是截然不同的視角。”姚緋說,“你有這樣的感受嗎?”
商銳已經‘戀愛’一年多了,他在‘戀愛’之初就有這樣的感受,“有啊,當然有,非常強烈。”還用這種情緒拍了一部很成功的電影,隻是姚緋從不認為那是真的。
“你進劇組可要注意了,蔣嘯生這個人不能優柔寡斷,他要心狠手辣。如果你沾上其他的情緒,可能會進入不了角色。”
商銳以為她想聊感情,結果又繞到了工作上。
姚緋這個工作狂魔。
“你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既然要繞,商銳就給她繞回主題,“談戀愛確實會改變很多,比如我,談戀愛之後就更敏感了。我一想到我女朋友受傷還要工作,我就睡不著覺。”
姚緋第二天沒有休息,榮豐問她能不能拍,今天早上要補拍一個撞車鏡頭,雨還在繼續下。這樣的現場拖一天狀態就不一樣了,他是想直接拍。
姚緋也想直接拍,她的情緒正好。她補拍了兩個小時,終於把三個鏡頭拍完。今天沒陳鋒的戲,劇組這邊主要是道具組和導演編劇。
榮豐拍戲很嚴格,姚緋進他的劇組才知道之前在《盛夏》,他真是監製。他會把每個鏡頭拍到極致,不管是演員還是道具,他精益求精。
昨天的撞車他覺得不夠真實,今天他要求再來一遍。陰雨天大調度戲現場十分緊張,姚緋出了鏡頭吃了藥,坐到導演的棚子後麵看拍攝。
“你這一遍狀態很好。”沈成正在抽煙,靠在椅子上吞雲吐霧,看到姚緋進來遞給她煙盒,“抽煙嗎?”
在劇組抽煙太普遍了,一群跟情緒打交道的,煙是很多人的命。
姚緋就是跟沈成學的抽煙,他的煙是很小眾的牌子,勁兒特大。姚緋第一次抽他的煙就被辛辣衝哭了,她搖頭,“謝謝,不用。”
榮豐緊緊盯著監視器,握著對講機的手很緊,他陷入高度緊張中。
撞車鏡頭很危險,儘管請了專業的人員,還是會有一定的風險。
“談戀愛了?”沈成突然問。
姚緋倏的轉頭,看著沈成片刻,“很明顯嗎?”
“剛談的?你拍定妝的時候身上孤獨感還很重。”沈成又抽了兩口煙,把煙頭按滅,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拿起劇本。
他習慣手寫劇本,改劇本也是在a4紙上改。
“商銳。”姚緋開口。
沈成愣了下,轉頭看過來,“什麼?”
“我和商銳在談戀愛。”沈成是姚緋的伯樂,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長輩。《寒雨》又是他親自寫劇本,邀請姚緋來演。這種事,她有必要告訴她的老師。
“那個小少爺?”沈成皺了下眉,他雙耳不聞窗外事,埋頭苦寫劇本,倒是沒發現姚緋和商銳之間的苗頭,“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他威脅你了?”
姚緋和商銳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不是能被威脅的人。”姚緋取出一塊糖剝開放進嘴裡,糖就溢開了,她遞給沈成一塊糖,“他長的太好看,我受不住蠱惑就屈服本能了。”
“嘖。”榮豐回頭看了姚緋一眼。
“榮導。”姚緋起身摸了一顆糖遞給榮豐,“請您吃糖。”
“喜糖嗎?”榮豐撕開糖紙咬著糖,目光盯著監視器,“草莓味的,很甜。”
姚緋離開昆明的時候,特意跑超市買了一包糖。跟當初她和商銳初吻時吃的糖一個牌子,她不是喜歡吃糖的人,但在不能抽煙的時間裡,她還是會吃一顆。
“這戲裡你和商銳可是仇人。”榮豐不知道多少年沒吃過水果糖了,今天竟然被安排了一顆糖,他咬著糖塊,“你有沒有想過,戲拍完你們入戲成為仇人的模樣嗎?到時候怎麼收場?”
“我們是戲外人。”姚緋說,“我分得清現實和戲。”
“希望如此。”榮豐揚眉,“醜話說在前麵,私底下你們上天入地都行。但在我的鏡頭下,你們敢黏糊,我會把你們趕出劇組。”
“我知道。”姚緋又坐回去。
沈成也撕開了糖紙,咬著糖看姚緋一會兒,說道,“你現在還會抗拒這個世界嗎?”
曾經有媒體筆伐姚緋感情缺失。
拍完寒刀行,沈成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她確實情感缺失。她很孤獨,她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認同,她沒有信任。她在熒幕上擁有著最充沛的感情,她的情緒能感染所有人,走下鏡頭,她情感缺失,說起來也是諷刺。
空氣中飄蕩著酸甜的水果硬糖的氣息,很甜蜜。陰沉雨幕帶來的壓抑,被糖的甜給衝淡了不少。
“沈導,有時間我們去看一次日出吧。”姚緋仰起頭看濃厚雨雲,看山脊線的邊緣,“那是人間奇跡,看過一次就會期待每天的太陽升起。”
姚緋休息了三天,繼續拍攝。
榮豐拍電影進度很慢,他拍的非常細。每一個鏡頭都要經過很多次的打磨,哪怕是一句台詞的配角也要演到極致。
七月二十六號,姚緋依舊在緬甸拍戲。
她拍一場殺人戲,殺一個臥底警察。前前後後拍了兩天,都很不順。
臥底暴露了身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喪失人性的毒販用儘一切手段折磨他,生不如死,廢棄昏暗的工廠裡全是慘叫聲。
姚緋在這種情緒的折磨中折騰了兩天,最後一個鏡頭,她拿槍走過去給了他一個痛快。
這一場戲拍了很久,槍是道具,但姚緋勾下扳機那一刻情緒還是有了很強烈的波動。當時的景白有多痛苦有多掙紮?那個人太像她的師哥了,當初她的師哥就是這麼死的。
她開下那一槍。
戲裡戲外都有震動。
戲裡她因為這一槍差點暴露身份,戲外,從心理上講,這仿佛是她在殺人。
她的第一次。
“cut!”導演喊道,“這一場很好!非常到位!姚緋這場戲情緒很有張力。今天拍攝結束了,大家辛苦了。”
姚緋還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道具組過來收道具,她把槍還回去,身體仿佛浸在冰水裡,她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和冰冷感。她把臉埋在手心裡,很深的呼吸,再睜開眼時麵前站著個身材修長挺拔的男人。
他穿著休閒月白色襯衣配黑色長褲,偏長的頭發隨意耷拉在光潔的額頭。劍眉下桃花眼深邃,他又白回去了,鼻梁高挺陡直。站在昏暗粗糙的破舊工廠裡,氣質矜貴出塵。
他偏了下頭,放低視線平視姚緋。
因為這個動作,他左耳上的鑽石耳釘閃爍著光,他稠密漆黑的睫毛微動了下,黑眸凝視姚緋,唇角的笑緩緩溢開,“滴!商先生為您定製的獨一無二全球僅此一款至尊豪華版專屬男朋友已送達,請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