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瑉從被子裡探出腦袋,下巴枕在他脖頸間:“我重不重?嘶——”
手壓到謝瑉頭發了,蕭綏挪開手,摸了摸謝瑉淩亂的長發,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清晰倒映著他的烏黑眼眸,眼裡有一絲細微的觸動。
“不重。”
“王爺,刺殺的事可有下落?三夥人,王爺總該查清一夥。”
蕭綏不說話。
“那我的身世,王爺可有查出些什麼?”
蕭綏依舊沒說話,隻是眼光微深。
四目相對,任何一個細微表情似乎都逃不過雙方的眼睛。
謝瑉笑得燦然:“那我娘失蹤的真相……王爺也不準備告訴我了對吧?”
他和蕭綏本來就是靠互相隱瞞回避一部分東西,才達到短暫合作。
一旦藏在平靜水麵底下的冰山浮上來,合作會不會破裂,誰也不知道。
蕭綏不可能完全信任他,正如他不可能完全信任蕭綏一樣。
信任在這個朝代是奢侈品,對楚王尤其是。
這是他之前的想法。
但現在,他覺得這種隔閡對他獲得信息造成的阻礙太大了,藏在暗處的人也讓他意識到拖下去變數更多,更危險,畢竟刺殺他的是三方人,蕭綏懷疑他,任意一個瞬間他沒有捕捉到蕭綏態度的轉變,他就有可能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可能被不知名的人刺殺,甚至被蕭綏誤解處死。’
沉沒成本太高了,他耐心耗儘了,再這樣下去,沉沒成本隻可能更高。
他討厭原地打轉的生活。穿越過來第一天,他在擔驚受怕,穿越的今天,他依然因為不速之客白迎枝的到來擔驚受怕。
他希望他以後即使擔驚受怕,也是光明正大說得出口的擔驚受怕,而不是一個人在深夜默默失眠,醒來裝作無事發生。
他希望自己有所施展,而不僅僅是苟且保命。
謝瑉的眼睛很有故事,正如蕭綏的眼睛一樣。
一陣暗潮洶湧的沉默,蕭綏語氣沉沉說:“我坦言,我很想告訴你。”
謝瑉眼中閃過愕然。
他在低,蕭綏在高,盯著蕭綏的人太多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最多牽連一兩個人,蕭綏的一言一行,都與無數條人命息息相關,蕭綏就該沉默,自己也壓根不會在意他的不坦誠。
畢竟自己身上疑點重重。
他不說,是背負,說了,是不負責任。
可他雖沒說,卻告訴他,他很想告訴他。
——背負了,卻也不想辜負他。至少在此刻不想辜負他。
這麼多年,居然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謝瑉粲然笑了:“想告訴,但是不能對麼?”
“那我告訴王爺一個秘密,王爺用我想知道的跟我換,好不好?”謝瑉撚著一縷蕭綏的烏發,在指頭上繞來繞去,不等蕭綏回答,就忽然看向他,懶洋洋說,“我不是古代人。”
就這麼輕飄飄地,無所謂地說了出來。
身下一下抽緊了,謝瑉擰眉:“痛。”
蕭綏眉宇間的戾氣橫生,卻在他一聲痛呼中,散了散。他沉默了一會兒,神色不辨,眼神深不見底:“為什麼告訴本王?不怕本王殺了你?”
謝瑉笑了起來,他早不怕蕭綏了,窩在他頸窩裡,很實在地說:“我覺得王爺可以信任。”
“信任”二字無端讓蕭綏心頭一顫。
“為何?”他冷聲問。
他和謝瑉才相識不到半月,統共待在一塊的時間,可能還不到一天。
“我自己長眼睛了,長腦子了,長心了,在這個朝代,誰都可能出於一定目的騙我,隻有我自己不會,而我就覺得你不會殺我,所以我說了。”
“結果看來不壞。”他眨了一下眼睛。
“謊話。”蕭綏說,“你不是光憑一點不清不楚的覺察就會立即行動的人。”
謝瑉沒趣地扔了手中蕭綏的發,道:“你我初遇那天,王爺故意長街縱馬,主要所為何事?”
“立威。”蕭綏說。
謝瑉笑了一聲:“謊話。”
“那你覺得——”
“是為屠樓。”謝瑉說,“立威隻是次要,王爺真正想要的是血洗青樓,或者說……”
他頓了頓,一字一字清晰道:“不露痕跡地殺掉青樓中的部分人。”
“要用屠樓這種方式,隻能說王爺也分不清要找的那人具體是誰,所以隻能一網打儘。換言之,那人隱蔽性極強,且和王爺不對付。”
“王爺愛民如子,若僅僅是其中一人或幾人同自己有私仇,不至於屠樓禍及無辜,這麼選,隻能說明那些人危害極大。”
“於大楚危害極大。”
蕭綏麵色沉沉。
謝瑉道:“而我當時剛好就在那棟青樓,剛好因大楚絕然沒有的毒金屬中毒,那人剛好也深深隱藏在青樓裡,所以極有可能,王爺想殺的人,和毒殺我的人,就是同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