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睫毛扇了扇，才笑了一聲，開口：
“我說了你沒辦法吧。我之前——”
“有辦法。”
埃米爾抬頭，那雙圓圓的藍眼睛澄澈，盛滿葉片縫隙透出的細碎微光。
盧卡斯的呼吸都停了。
幾秒過後，他才慢慢喘出那口氣。
“彆騙我了。我的能力……其實應該說是吞噬，或者掠奪。”他說，“我能奪走生命力，植物的，動物的，甚至人類的。”
瘦弱的少年看著搖晃的葉影，那些糾纏他的記憶湧上來。沒有被埃米爾抓著的手，不受控地痙攣了兩下：
“他們嘗試過很多次，所有人的能力在我身上都會失效，試過很多次了。”
他抬起抽動的手指，碰了碰自己那隻什麼都看不見的眼睛。
這隻眼睛，十歲那年在實驗中被摘除，他再也沒看見過。
盧卡斯低笑了一聲：
“在實驗室的時候，我有過一個朋友。後來……他死在我懷裡。他把眼睛給了我。”
他沒再睜開的左眼下，埋葬著唯一能證明他的朋友存在過的“東西”。
“可我不僅僅是拿到了他的眼睛，我還得到了他的能力。你看，我連能力都可以拿走。”
操縱植物的能力，不是他的。
他原本，隻能讓植物加速生長，或者加快死亡。
他在實驗室唯一的朋友，那個會操縱植物，會在一身傷的時候還對他笑得開心的男孩兒，已經死在了他懷裡。明明……如果不是盧卡斯能力失控的話，他都不一定會死。
所以，盧卡斯原本不想接觸有些相似的埃米爾，也很怕……他會傷到埃米爾。
這種笨蛋……都太容易受傷了。
心思單純的埃米爾才不知道盧卡斯複雜的心路曆程。
他隻是緊緊攥住盧卡斯的手腕，閉著眼睛，操控著係統賦予他的治愈力量，將全部治愈力量都送進盧卡斯的身體。溫暖而又充滿生命力的力量一部分修補起少年千瘡百孔的身體，一部分攀附進他的神經，一邊將他眼眶中已經“死去”多年的另一隻眼睛溫養，一邊激發活性，以不太科學的道理，讓眼睛煥發新生。
這是第一次嘗試，埃米爾拚儘全力，隻能做到這裡了。
男孩兒出了一身汗，黑色的長發都被汗水打濕，臉頰通紅，那雙蔚藍色的眼瞳熠熠生輝。
埃米爾伸出自己空閒的手，在盧卡斯左眼前晃了晃：
“睜開看看。”
盧卡斯咬著嘴唇，看著埃米爾燦爛的小臉，深呼吸兩次，慢慢、慢慢地睜開了他長久未曾張開的左眼。
那隻曾經屬於他唯一朋友的眼睛，呈現著一種剔透的藍。
盧卡斯眨眨眼，雙目的視野逐漸重疊，一點點清楚起來，好像那看不見的三年都是錯覺。
……真的，好了。
他恍惚地閉上右眼，他的世界沒有再陷入黑暗，恢複的眼睛滿足而又貪婪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他慢慢睜開雙眼，嘴唇顫抖，好一陣，才卸下多年的包袱一樣，攥著拳頭，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埃米爾笑起來。
男孩兒乾脆地往後一倒，藤蔓秋千乖巧地搖晃起來。
治愈力的使用透支了體力。有點小驕傲的埃米爾眨眨眼，覺得有點困，又按按肚子，覺得有點餓。
他打了個哈欠，再揉揉眼睛，覺得自己很體貼，很男子漢地承諾：
“放心吧，你的秘密我會幫你保守的。”
說著，他還繼續小聲嘟囔：“我、我嘴巴可嚴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秘密？
盧卡斯一愣，又有點想笑。
埃米爾是覺得，他的能力是秘密嗎？其實不是，島上的人很多都知道，雖然他沒有刻意提過，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隻不過……既然他想要保守秘密……
“謝謝你，不過埃裡克他們都知道，”盧卡斯舔了舔嘴唇，“其實我沒什麼秘密。非要說的話……你知道超人嗎？”
說到超人，那埃米爾可不困了！
他可是從戴安娜那聽了不少小故事，主角是她的朋友們，自然包括了超人。
想想他那強健有力的完美身材，刀槍不入的鋼鐵之軀，霸道拉風的特殊能力……同樣黑發藍眼，為何你如此優秀？
是的，超人是埃米爾最喜歡的男性超級英雄，也是他對自己未來模樣的暢想藍本。
盧卡斯提到超人……難道他知道怎麼能長成超人那樣子？！
盧卡斯看埃米爾一激靈，瞬間興奮起來的模樣，突然有那麼點小驕傲。
他回憶起那些過去，突然覺得他號稱遺忘了的那些記憶其實一直很鮮明。他好像也不再那麼排斥，想到它，甚至會笑出聲來：
“他是我哥哥。”
“哦。”
一聽，對長高沒什麼幫助，男孩兒怏怏地沒了興趣，隨口跟了一句：“神奇女俠是我姐姐。”
盧卡斯：“……超人真的是我哥哥。”
埃米爾：“嗯，神奇女俠也真的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