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米爾自己抬手揉眼睛之前,托尼·斯塔克差點自己把自己嚇個半死。
說實話,在醒來的這個瞬間,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的記憶還停在之前,就是他把埃米爾塞進浴缸裡之後。
而他自己,身體內部不斷傳來抗議的信號,精力透支,精神疲憊。他甚至都沒有功夫處理一下傷口,竟然在那一坐就睡著了。
然後……仿佛醒在凶殺案現場。
那個軟乎乎的小孩兒趴在他身上人事不省,手上是血地上是血,好像真的有什麼不能想象的事情發生。
他幾乎是吼出聲的,隻知道叫他的名字,然後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腦袋裡閃過各式各樣可怕的念頭。
埃米爾怎麼了?
受傷了?不是檢查過沒傷嗎?
他這是昏迷了?傷口在哪?他還……活著嗎?
毫無疑問,小孩子活得好好的,而且因為嫌棄托尼的大嗓門,揉完眼睛手就往下偏偏,用胳膊把空出來的耳朵壓住,臉一轉,直接埋在托尼懷裡,把還沒徹底乾涸的血跡蹭了一些到托尼胸膛上。
男孩兒的體溫略高,又被機械臂偏心地蓋好了被子,整隻埃米爾暖融融的,在托尼懷裡散發著熱度,好像他的全身都跟著一起暖了起來。
男人長長、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小片的陰影。他沒出聲,視線從男孩兒的發頂挪到他被自己胸口壓扁的臉頰,唇角不受控地翹了翹,餘光落在胸膛圓形的粉色傷疤上,視線再下移,頭部微偏,看向散落一地的彈片,最後,他在看他的反應堆。
反應堆依舊是原來的模樣,藍光瑩瑩,微光柔和,亮在眼睛裡卻刺眼得很。
托尼仿佛沉默了好長時間,沉默到連胳膊都因為長時間血液不通暢而感到麻木。
他將睡得香甜的小孩子裹進被子裡,沒事兒人一樣把埃米爾抱起來。
小孩子還在發育期,雖然很能吃,但是重量上根本體現不出來,單手都拎得動。他睡得也太熟了些,就算騰空也隻是在被子裡拱一拱,咂咂嘴,再蹭蹭臉頰,發出一點點不滿足的呼嚕聲。
……怎麼看,都還是個孩子。
“J。”
托尼輕聲道,“發生了什麼?”
J管家永遠陪在他先生的身邊,及時開口:“埃米爾治好了你,sir。”
隨著托尼邁動的腳步,前方實驗台上的虛擬屏幕亮起,掃描出兩具人體的情況,全部投在虛擬屏幕上。
托尼隻掃了一眼,就拐去了臥室,把小孩子放進巨大而柔軟的床鋪,看著他自己扭出一個舒服的姿勢,睡得更熟。
房間落了窗簾,空調的溫度也有有些高。他在床邊坐著,像是發呆,又像是在溫柔地注視著能乾的小醫生。
都不用再做什麼體檢,托尼也知道自己現在狀態很好。
是一種……擺脫了往日的枷鎖,重獲自由的爽度。可他的表情看上去並沒有很好,尤其盯著埃米爾的時候,第一眼看上去是欣慰是關切,第二眼看上去就成了咬牙切齒。
……任性的小鬼。
他想。
該死的,你小子真是膽子大破天了,我真該替戴安娜教訓教訓你。
他這樣想。
還有,謝謝你了。
他也這樣想。
他從臥室隨手拿了套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難得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聯係X戰警,我找X教授。舊時光文學_”
托尼說,“不,先等一下。”
頓了頓,他繼續:“你剛剛是不是說佩普在外麵?咳,讓她進來。”
權限一開,都沒等他把衣服套上,被托尼氣炸了的佩普已經快步走了進來,高跟鞋敲擊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她人還沒靠近,聲音就先傳過來:
“托尼·斯塔克——”
佩普·波茲已經快被氣瘋了:“你到底——”
她停住了腳步。
作為少之又少知道托尼部分“秘密”
的朋友,或者說是親人,佩普·波茲想了很多她今天見到托尼時候可能的樣子。
一身狼狽?受傷?出血?
但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樣的托尼。
她看著托尼胸口那個粉紅色的“圓”,所有的話都被她吞進了肚子。
“托、托尼……”
女人眼圈瞬間就紅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
“這是……奇跡嗎?”
方才她正在處理工作上的問題,關於鋼鐵俠的新聞就推送到了她的手機裡。一點開,就是高糊的“現場播報”視頻,單槍匹馬連馬克戰甲都沒穿的鋼鐵俠對戰全身武裝的反派。佩普一顆心瞬間吊在了喉嚨口,生怕托尼出一點點事,結果她還聯係不上她的混蛋老板。
戰鬥開始得突兀,結束得迅速,又上一次新聞。
托尼還是給公司的公關部帶來了一大堆的工作。沒等佩普把心放回肚子,聯係不上托尼本人的神盾局特工就打到了她這裡。
她這才知道,托尼已經跑回來了。
她在電梯裡等了好久,擔心與後怕在這段時間裡發酵成滔天的怒火,不過這點火氣最後在見到托尼的此刻全部消弭。
她看向托尼的胸口。
曾經給托尼·斯塔克供電的“電池”消失了,那裡肌膚平坦,是普普通通卻無比珍貴的血肉。
她伸手,指尖不受控地在發顫,慢慢靠近,最後落在那圈新生的嫩肉上。
托尼倒是難得乖乖不動任戳,而後一把攥住佩普的手腕。
“不是奇跡,是遇到了位出色的醫生。抱歉實在有點癢,這裡現在是封禁地帶了,請小心對待,波茲小姐。”
他嘴角上翹一秒,眼神漾過一抹柔和的笑:“我沒事,我很好,勞煩你費心。”
佩普收回手。
她把手背在身後,一眨不眨地望向托尼,把想說的一切都忘在了腦後,最後隻是顫抖著嘴唇,乾巴巴地說上一句“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托尼終於抽空把衣服套上,遮住胸口的淺色疤痕。
這次他的胸口終於沒有了金屬的起伏,也沒有透過衣服映出的藍色幽光。他好像和兩年前一樣,還是那個驕傲的天才,可誰都知道,他已經不一樣了。
他的指尖並不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那樣柔軟,反而帶著硬繭,蹭去佩普眼角的淚痕:
“我發誓,我真的沒事。你隻需要操心工作就好,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佩普:“……”
這句話一落,讓工作繁忙的CEO小姐氣都不打一處來:
“不會添麻煩?!你一個人在市中心出事兒不是添麻煩?托尼·斯塔克,我知道你是鋼鐵俠你了不起,可你能不能注意點不要——”
視線落回托尼身上,那些話她再說不下去了。
佩普恨恨地跺了一下腳,把手裡攥著的手機丟給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