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肯特,曾經有過一個弟弟。
在他還不知道自己身世的青少年時期,克拉克撿到了小小的盧卡斯,從十四歲開始,他就有了一個小弟弟。他照顧他的時候這樣想,就算盧卡斯被他的母親接回家,克拉克也依舊把盧卡斯當做弟弟。
就算是超人,在和地球人近乎同步的十四歲,對於怎麼照顧一個孩子也是懵懂的,尤其是一個話都說不清楚的,不到兩歲的小家夥。
克拉克的記憶力太好,好到十三年過去,那時候的點點滴滴都恍若昨天。
兩歲的黑發小團子隻知道自己的名字,會用帶著奶味兒的聲音告訴克拉克他的名字;那時候的盧卡斯路都走不穩,明明膽戰心驚,卻學會了虛張聲勢。克拉克好不容易哄得小團子相信他,然後盧卡斯就變了人一樣,像是個真正的無憂無慮的小孩兒,依賴著克拉克。一旦大哥哥消失在視線裡……眼睛就水濛濛地要哭不哭。
克拉克:“……”
好吧,他認輸了。
他親手照顧小孩兒,甚至因為擔心盧卡斯會偷偷請假回家;他幾乎每天都陪著小孩兒,安撫著備受驚嚇的盧卡斯。
在小團子一點點好起來的時候,克拉克終於不再和小弟弟一起睡。
他和爸爸喬納森一起給盧卡斯做了一張床。
兩歲的小豆丁占不多大地方,不過克拉克想得長遠,覺得小孩子長得太快,不如做得大一點。他砍的木頭,喬納森負責打磨,最後也是克拉克在床頭的欄杆刻下了盧卡斯的名字,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寫得分明。
然後,在這張小床還沒來得及做好的時候,盧卡斯就被親生母親找上了門。
他的弟弟變成了他的小表弟。
……其實也不錯。
他在盧卡斯名字後添了正確的簡稱字母,在小孩兒過生日來找他的時候,把三歲的盧卡斯放進了這張新床。
小床陪著盧卡斯從三歲長大,到他七歲;
盧卡斯陪著克拉克長大,從中學,到高中,到大學。
小床沒有等到盧卡斯八歲的生日;
克拉克沒有等到盧卡斯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他的學士帽戴在小小的墓碑上,流蘇被風吹亂,又安靜地垂下去。
克拉克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盧卡斯了,而現在……他見到了。
車子在路邊挺穩,他一眼就看見了少年蒼白的側臉。
就算是超人,在這一刻也是大腦空白。
他幾乎是瞬間出現在少年身後,他明明想要直接靠近,卻在這一秒,有那麼一點點遲疑。
是盧卡斯。
是盧卡斯……嗎?
被譽為人間之神的氪星之子,在這一瞬間是惶恐的。他無法運用他的超級大腦找到合理的解釋,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沉眠在八歲的小弟弟已經長大,並且在他的生命裡消失了七年。
他輕輕地喊了他的名字:
“……盧卡斯?”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沒有動,隻給超人一個不完美的背影。
盧卡斯看著埃米爾癟癟嘴,一副“我就說吧”的樣子,在心底默默地歎了口氣。
大概越是這個時候他越冷靜。
他甚至從埃米爾的表現已經能得到一個推理:埃米爾好歹在這一點上是靠譜的,他沒有對克拉克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該慶幸小孩子實在是“擅長保守秘密嗎”?
盧卡斯盯著埃米爾的眼睛,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叮囑:
“你說好保守秘密的,繼續。”
然後,他裝作無所謂地回頭,看向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望進那雙始終溫暖的眼瞳,保持一臉冷淡:
“你喊我?”
克拉克望著那雙異色的眼瞳,張張嘴,又輕聲叫了一遍:“……盧卡斯。”
是他。
他長大了,他有很大的變化,變得克拉克差一點都認不出來,可也隻不過是“差一點”。
是盧卡斯,克拉克就是知道,是盧卡斯。他有點亂,明明有很多想做的想說的,但對上已經長大的盧卡斯,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盧卡斯:“是我。”
克拉克:“你……還好嗎?”
盧卡斯不無所謂地點頭:“還好。我認識你。”
在克拉克有些驚喜的表情裡,他繼續道:“你是盧卡斯的表哥。”
克拉克剛剛想要擺出的微笑頓時僵在半路上。
而他麵前的少年已經乾脆的伸出手,主動往前一探。
“介紹一下,我也叫盧卡斯,”盧卡斯少年睜著眼睛說瞎話,左手指指他從朋友那移植來的藍眼睛,“這是我。”
克拉克:“……?”
盧卡斯扯出嘲諷十足的虛假微笑,種子在他指尖發芽,開出一多細微的小白花。他把花往克拉克麵前一遞:
“身體是他,所以,我替他向你問好。”
……差不多了吧?幾乎都是真話,就是在理解上稍稍誤導了一下。再加上變種能力的變化……克拉克應該信了吧?
麵上無比淡定甚至擺出嘲諷臉的盧卡斯少年內心慌得不行。他正在用畢生的自製力讓自己不要長時間去貪婪地凝視克拉克。
該死的,他怎麼能想到會在這遇見他哥?!
如、如果知道的話……
盧卡斯簡直想在心裡罵人。
他從來都不願意回顧曾經的幸福,因為他怕他一旦回頭,就再也忍受不了痛苦了。他不希望自己再插進超人的生命,他現在知道克拉克原來一直沒有忘掉他……已經很好了。
克拉克:“……這樣嗎。那我的盧卡斯還好嗎?”
盧卡斯:“……挺好的。”
這邊,兄弟兩個正在彼此凝望,旁邊,被遺忘的兩個人以同樣的動作叼著棒棒糖,有點搞不清楚他們在乾嘛。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埃米爾盧卡斯還有克拉克知道盧卡斯是真的他自己;盧卡斯和克拉克知道彼此間在做什麼言語試探,而唯一茫然的皮特羅叼著棒棒糖,用無聲的口型發出一聲“哇哦”。
埃米爾戳戳皮特羅:“你的棒棒糖是什麼口味的?”
“荔枝的。”
“菠蘿味兒的有嗎?”
“給。”
埃米爾理直氣壯地接過棒棒糖塞進口袋,而皮特羅沒忍住,不要麵子地去詢問小孩子:
“他們兩個什麼意思?兩個盧卡斯?”
埃米爾明明收了皮特羅的棒棒糖,接過一點都不嘴短。他警惕地抬頭:“乾嘛?我是不會說的。”
等他再扭回頭,剛剛還在互相凝望的兄弟倆已經放棄了彼此,一起將“……”這樣的目光投在了埃米爾身上。
克拉克垂著眼說了一聲“嗯”,好像已經接受了盧卡斯的說辭:“上車吧。我送埃米爾回去。馬克西莫夫,還有……盧卡斯,你們去哪?”
皮特羅沒上車。
他叼著荔枝棒棒糖,順手把口袋裡另外塞的幾顆巧克力和泡泡糖都自然而然塞進小孩兒口袋,畢竟埃米爾總是一副“活該你投喂我哦”的小模樣。
他看著盧卡斯和埃米爾上了超人開的車,叩叩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