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亦北強忍著胃部的不適和施允南傾訴過後, 就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施允南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見駱令聲還獨自一人坐在走廊裡等待。
兩人對上視線,駱令聲注意到施允南泛紅的複雜眼色, 眉心擰起,“允南, 你哥和你說了什麼?”
施允南走近, 坐在他邊上的休息椅上,“……駱令聲。”
“我在。”
駱令聲調轉輪椅麵對他, 語氣低緩, “快三點了,是不是累了?”
施允南搖了搖頭, “不困。”
他剛從溫亦北的口中得知了前塵往事,哪裡還有心思睡得著覺?
駱令聲沒有急著問話, 隻是靜靜地陪著施允南待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整理好思緒的施允南才開口將一切事情都告訴了駱令聲。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施允南深呼吸了一口氣, 骨子裡那股不羈的‘報複’又湧了出來,“有些東西,即便我不稀罕, 也不能讓那對母子得到。”
駱令聲完全不覺得施允南的想法有問題。
說得難聽些,施盛出軌的事本就不值得原諒,而且謝薇當年的做法,算得上間接性地害了施允南和溫亦北的母親。
哪個孩子會無動於衷?
更彆說, 施老爺子這十幾年來對於謝可越明目張膽的偏愛,施允南和溫亦北忍到現在才發作,已經算得上仁至義儘了。
“我出手幫你?”駱令聲問話。
對駱氏來說,施家頂多稱得上一隻肥碩的老鼠,的確有個幾兩肉, 但真要收拾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用。”施允南搖了搖頭,“你和駱氏一出手難免落人口舌,以後在背後嚼是非。”
“無所謂。”駱令聲不在意這些。
施允南把玩著駱令聲的手指,企圖從中獲取一些安定的力量,“我隻覺得,簡簡單單破產太便宜他們了。”
他的眸底蘊著淩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東西被一點點地剝奪而無能為力,這樣才能將痛苦最大化。”
他要讓謝可越和謝薇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東西,到頭來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至於施老爺子和施盛這對同樣爛到骨子裡的父子,他們不是愛惜麵子嗎?那他就得將對方的麵子當著眾人的麵踩到泥地裡!
施允南微微穩下心神,“駱令聲,我和我哥要自己解決施家那邊的人,也算給我媽一個遲到的交代。”
“不過,我需要有人幫我盯著謝薇和施盛,再去查一些事情。”
駱令聲明白施允南的想法,頷首,“好,我讓秦簡找幾個可靠的人幫你們。”
“嗯。”
……
半個月後。
帝京大酒店的宴會廳裡,一場光鮮亮麗的酒宴即將舉行。
施老爺子拄著拐杖環視了一圈,如鷹般犀利的眼裡總算露出點滿意。
穿著得體西裝的謝可越連忙迎了上來,“爺爺,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反正在家裡也是閒著,還不如提早來看看。”施老爺子又往前走了兩步,明明上了八十歲的高齡,但精氣神一如既往的好。
“爸。”
施盛和謝薇挽著走了上來,神色畢恭畢敬。
謝薇笑得關切,“您看看,這樣的布置還滿意嗎?有沒有要添的東西?趁著賓客們還沒到齊,我趕緊讓酒店幫忙補上。”
施老爺子少有地給予了肯定,“布置得不錯,還算給我們施氏添足了排場。”
“那是必須的。”謝薇眼神透出點得意,“今天可是我們施氏的大日子,我……”
話還沒說完,謝薇就被自家兒子的眼神給堵住了嘴。
其實,今天施氏舉辦酒宴的目的有兩個——
一是為了公開承認謝可越的身份。
二是施老爺子將宣布自己徹底退出施氏管理層,將位置讓給施盛和謝可越這對親父子。
謝薇之所以這麼儘心儘力,自然是為了自己未來更進一步的榮華富貴。
隻不過,在事情還沒正式宣布前,她不能在施老爺子麵前太過得意忘形。
果不其然,施老爺子的唇角平了些,隨即又端出一家之主的姿態,“我老了,願意退居幕後給可越一個試煉的機會,但有些話我說在前頭——”
“你們父子要是敢占著位置肆意妄為,有些東西,我照樣不會給你們。”
言下之意,就是施氏的財產大頭還攥在他的手掌心中。
謝薇看了看丈夫和兒子,連忙賠笑迎合,“爸,您這是說哪裡的話?我們不孝敬你還能孝敬誰?他們父子兩人隻是替你分擔重擔,遇到什麼要緊事,還是得你說了算。”
施老爺子對謝薇的刻意吹捧看得明白,但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接受。
“可越上回瞞著我投資栽了跟頭,以後就好好給我待在施氏,彆在生什麼亂七八糟的投資想法了。”
要他看,施氏物流是他打下的江山產業,隻要好好運營,足夠兒孫們吃上個三四代了。
謝可越聽見這話,立刻乖巧應下,“爺爺,我知道的 ,再也不會亂來了。”
上回化妝品鬨出的風波實在過大,謝可越作為幕後老板差點都要被有關部門帶走入獄,還是施老爺子找人通了關係。
至於那筆虧損的錢財,謝可越也變著法地說動了施老爺子,對方看在爺孫情麵上,眼也不眨地就幫著償還,看起來是私庫很充足的樣子。
如此一來,謝可越對施老爺子在表麵上就越發孝敬恭順了。
因為他想要的不僅是要施氏這個掌權人的位置,就連施老爺子百年以後的私產也要全部收入囊中!
謝可越收起思緒,又說,“爺爺,側廳有單人雅間,你先進去休息一會兒吧?離酒宴開場還有些時間呢。”
“也好。”施老爺子頷首,忽地又詢問起一事,“這宴會有通知那沒良心的兩兄弟嗎?”
施盛聽見這個問話,遲疑地搖了搖頭,“亦北一直不肯和我們家主動聯絡,我想著就算把邀請函發到溫家,也會被那溫老先生丟出來。”
“至於允南,我怕他來了又惹你不開心,所以……”
施盛欲言又止,對於自己的雙胞胎兒子,他是心懷愧疚的。
隻不過謝薇夜夜在他的耳畔吹風,久而久之,他就越發不在意已經‘離了心’的兩個兒子。
橫豎以後有謝可越幫忙養老,他很放心。
“不來也好。”
施老爺子無所謂應了話,這石頭做的心比任何人都硬,在他看來——
溫亦北作為長孫,這麼些年都待在溫家不願意回來,早就已經忘了自己的根在施家了。
施允南更過分,當初施氏出事時不願意幫忙,後來和駱令聲混在一塊了,隻知道自己享樂,也不知道私下幫襯著點施家。
這兄弟兩人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沒有出息!
謝可越和謝薇無聲又迅速地對視了一眼,母子連心,兩人這會兒心裡的暢快感是一致的。
“爸,我先扶你進去坐坐。”
“好。”
施盛陪著施老爺子進了雅廳後,又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謝可越對上駱延川投來的目光,臉上晃過一絲玩味,他主動端了兩杯香檳,“媽,朋友來了,我和他聊聊天,賓客的事你先應付著。”
謝薇順著自家兒子的視線看了過去,認出是駱延川後有些驚訝,“駱延川?你怎麼和他認識的?”
“小越啊,彆怪媽沒有提醒你。這人是個花花公子,當初我們不是還打算讓他去禍害施允南那小賤種嗎?你……”
“媽,我自己心裡有數。”
謝可越隨便丟在這一句話,不願理會母親的詢問。
謝薇盯著兒子的背影,總有種莫名其妙被拋棄的感覺。
她細眉微蹙,忍不住在口中含糊道,“這孩子,還彆扭著上次鑽石項鏈的事情呢?我這不是替他省錢?”
要她說,是那位趙夫人太過裝腔作勢、斤斤計較。
是仿造的項鏈又怎麼樣?三四百萬的價格還嫌不夠好?
謝可越不知道母親的想法,徑直走向了突然到訪的駱延川,他將手中的香檳遞了過去,“沒想到駱少爺會來,有失遠迎。”
隻是語調輕飄飄的,似乎刻意帶著點小爪子勾人。
“三少爺的好日子,我怎麼能不來瞧瞧?”駱延川接過香檳時,指尖故意往謝可越的手背上磨蹭了一瞬。
謝可越笑了笑,給他暗遞眼色,“這裡人多不方便,換個地方聊。”
“當然。”
兩人快速走到另外一側的偏廳休息間,門一關上,各自就露出了原本的真麵貌。
謝可越收起慣有的和善笑意,自在地坐在沙發上,“說說吧,和方氏的合作為什麼臨時閉口不談了?”
“駱少爺,你不會連莫萱綺那個小丫頭片子都搞不定吧?”
駱延川反駁,“和她沒什麼關係,隻是方氏旗下的拍賣會和你的老熟人有了合作。”
“老熟人?”謝可越反應過來,“施允南和原銳?”
駱延川走近坐在沙發上,半包圍似地將謝可越圈住,“我記得,原銳不是你的朋友嗎?怎麼還會反水去了施允南那邊?”
謝可越攥緊手中的酒杯,擠出幾個字,“提他做什麼?”
“施允南和方氏有了合作,我現在貿然出手談合作,難免會走漏風聲讓駱令聲知道。”
駱延川提及這個名字,臉色難看了一瞬,又繼續說——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隻好先轉移目標,反正國內的拍賣行又不止方氏一家,你和顧覺合作的那批真假混賣的玉石首飾,換個小點的拍賣會也能賣得出去。”
謝可越擰眉,有些不大讚同。
“放心吧,雖然其他拍賣會的最終盈利不如方氏,可客戶人脈的水準也不如方氏。”
“參加小拍賣會的多半都是些暴發戶,他們哪裡有評鑒真假混賣的能力?錢照樣能賺就行。”
換句話說,少點風險係數也好。
謝可越思索了片刻,“你看著辦吧,從今天起,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得專心待在施氏,過手的外部資產不能多,免得引起老爺子的懷疑。”
說話間,駱延川的手就勾在了他的肩膀上,“謝三少爺的感情是不是太淡薄了些?我們多久沒見麵了?”
酒杯相碰,撞出點迷人的聲響。
謝可越冷哼一聲,獨自將酒飲入,“現在不是已經見麵了?我隻希望駱少爺不要忘了自己的目標,既然是盟友,有些事情可不能一直是我在出力。”
兩人是在化妝品事件之後勾搭上的,說得淺薄冷漠一點,就是用‘炮/友’關係遮掩的相互利用。
現在彼此有利可圖,所以願意在得到肉/體快/感的同時保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