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漣和朋友麵麵相覷, 一時有些難以理解眼前的情況。
這算怎麼回事?
施允南和駱令聲認識?不應該啊。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才是駱氏宴會上的賓客,而目前的施允南充其量隻是一名侍者, 這駱令聲怎麼還向著他呢?
魏漣感受到嘴角火辣辣的疼意,越發憋屈,“駱少爺,你是不是弄錯了?”
剛剛揍人最起勁的分明是施允南!難道不應該是他在擾亂秩序嗎?
駱令聲聽見這話,理所當然地將施允南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兩位, 你們似乎還不明白,這場宴會的主人姓駱。”
換句話說, 他駱令聲有資格決定任何一位賓客的去留。
魏漣注意到了駱令聲的不悅,和剛剛哄人的態度簡直天差地彆, 一時間卡得說不出話。
站在他身邊的朋友比較明事理,湊近低語, “魏漣,算了吧,駱令聲明顯是要護著施允南, 我們打又不打不過, 比起身份地位也比不過……”
萬一攤上大事就糟糕了。
魏漣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眼看著駱令聲渾身上下的寒意越來越重,他隻得咽了咽緊張的口水, “誤會一場。”
“既然是誤會,那就沒宣揚出去的必要。”
駱令聲進一步要求,他看著對麵兩人掛彩的臉,似有若無地嘲了一聲,“否則以多欺少, 誰的臉上不光彩,兩位小少爺的心裡都有數。”
魏漣心頭咯噔,自認吃虧。
“小事而已,沒、沒什麼好說的。”
說完,他和好友急匆匆地就離開了這個倒黴地盤。
等到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離,駱令聲才轉過身去,直視著這場鬨劇的另外一位始作俑者。
“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打起來?”
施允南抿了抿唇,心虛地撇開視線,“你不用管我,反正我打架沒輸。”
駱令聲瞧見他身上的衣著以及狼狽的模樣,差點被氣笑,“施允南,我現在是在關心打架結果嗎?不安心待在家裡學習,怎麼會跑到這裡當侍者?”
施允南抬眸看他,心底的那點自卑翻來覆去地作祟。
“是啊!我活該為了那點薪酬跑來這裡,不僅要看著你和陳家千金郎才女貌,而且還要被魏漣潑酒水嘲笑!”
他頓了頓,急速的語氣又緩了下來,“我要是不來這裡,我還真意識不到我們之間的差距……”
駱令聲眉心微蹙。
施允南往後撤了半步,強忍著發酸的鼻尖,“反正後天就去學校報道住校了,我遲點回去就將我的行李全部收拾乾淨,說了不讓你管,你就彆管。”
他低頭掩飾真實情緒,逞強自嘲,“什麼等上了大學再談‘在一起’的事?你以後不必拿哄小孩的語氣來敷衍我了。”
如果真的喜歡,和時間又有什麼關係?
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施允南撂下這一番話,轉身就走,還沒等他邁出兩步路,忽地就被駱令聲拽了回去。
身子猛然間騰空,施允南一個晃神,發覺自己居然被駱令聲連抱帶扛了起來。
“駱、駱令聲?”施允南的逞強頃刻消散,急慌地漏出了一點小孩子氣,“你放我下來!”
“我們換個地方把話說清楚。你要是再鬨,引起彆人注意力就彆怪我。”
駱令聲不依,反而還懲罰性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施允南,我告訴你,我爸媽、我姐姐姐夫,還有老爺子和其他親戚都在場,我不介意讓你一次性認個全。”
“……”
施允南莫名其妙地湧起一股子羞恥感。
兩人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快三個月,但每天能聊上話的時間很少,除了那日停電後的同床而睡的親密接觸,其餘一概沒發生。
駱令聲對他說話的語態向來是平靜沉穩,從未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
像是氣到骨子裡又舍不得對他動怒,更彆說,打屁股的那一下還是有點微妙。
駱令聲對偌大的駱氏莊園顯然很熟悉,他避開了正在舉辦宴會的主屋,輕車熟路地將施允南帶到了往後的一處獨立彆墅。
有人正巧經過,認出了駱令聲,“少爺,你這是……”
原本還在掙紮中的施允南一緊張,立刻將腦袋埋在駱令聲的臂膀上當縮頭烏龜。
“秦伯,我有點事情要處理,這事暫時彆告訴我爸媽。”駱令聲拋下這聲囑咐,迅速進了那幢獨立彆墅。
“欸……這……”
作為四房管家的秦伯瞧見這幕,差點以為自己花了眼。好端端的,少爺怎麼會扛著另外一個男孩子進屋呢?
不過駱令聲從小穩重到大,壓根做不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秦伯壓下心頭的好奇心,遵循自家少爺的吩咐,假意沒看見這一幕離開了。
…
房門被重重地關上。
施允南一下子跌進柔軟的沙發裡,難得有些頭重腳輕的暈眩感。他輕輕地緩了兩口氣,氣呼呼地望著眼前的駱令聲。
“這是哪裡?”
“老爺子在莊園裡給四房安排了獨立彆墅,這是我的房間。”
駱令聲轉過身去,隨意從衣帽間裡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把衣服換下來,上麵酒漬還沒乾,長時間貼著穿小心感冒。”
“要不要乾脆衝個澡?還是我拿熱毛巾給你擦擦?”
駱令聲靠近詢問,語氣寵溺得仿佛隻是美夢錯覺。
“……”
施允南心緒晃動,竟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駱令聲察覺出他眸光裡的起伏,乾脆又湊近了一點,“施允南,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吧?”
施允南咬牙,微微頷首。
雖說駱氏現在依舊由駱老爺子掌權,但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
駱令聲一直都是很受駱老爺子的喜愛,私下還有人傳言這駱氏家主的位置,很可能會隔代直接傳給了駱令聲。
駱令聲又問,“那你聽說過我和彆人傳出過那些亂七八糟的花邊消息嗎?”
施允南又搖了搖頭,“沒有。”
施允南事先還打聽過這點,駱令聲的作風一向規矩得不像話,要不然就算對方再有顏值,他也不會眼巴巴地往上追求。
駱令聲緩緩逼近,將施允南困在自己和沙發中間,等到對方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躲了。
“所以,你覺得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照顧醉酒的‘陌生人’?”
“隨隨便便答應一個人的晚餐邀約,還把他領回家裡來住?”
“為了那一千塊錢的月房租就要讓他住在家中?每天變著法地答應他學做晚餐?甚至還主動說出‘讓你上追我’的玩笑話?”
“施允南,你告訴我,我駱令聲是缺那點追捧,還是缺那點錢?”
“……”
施允南滾動了一下喉結,回答不上來。
太過習以為常的相處生活,讓他忽略了那些藏在細節中的偏愛。
“駱令聲……”
施允南試探性地開口喊了一聲,但嗓音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哭顫,“可他們都說駱夫人在撮合你和陳小姐。”
駱令聲忽地伸手貼上施允南的頸側,略帶薄繭的指腹蹭去對方下巴上的那點乾酒漬,“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那你怎麼不來問我?”
施允南察覺到癢意,但不舍得躲掉這份溫柔。
“我姐和姐夫結婚了,我媽這位闊夫人閒著沒事就來操心我的感情,我和那位陳小姐今天是第一次見麵,以前沒有關係,以後也不會有關係。”
駱令聲的指腹又撫過施允南發紅的眼尾,歎了一口氣,“我怕你這個年紀分不清楚什麼是好感、是喜歡,什麼又是衝動。”
“施允南,每個人的人生路不同,於你而言,既然選擇了回國高考,那就代表接下來的這一年對你很重要。”
“我之所以給你立下那個時間點的約定,除了是給我們彼此一個冷靜考慮的時間,更是怕你分了不該有的心。”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這點默契了,但你為什麼突然不自信?”
施允南這回徹底聽明白了駱令聲的意思,情不自禁地貼近抱住了對方,“駱令聲,你再等等我。”
這是請求,也是自我激勵。
駱令聲攬住他的後背,“嗯?”
“我知道我現在還不夠格,知道我們之間差了家世、年紀和閱曆,但你再等等我,千萬不要喜歡上彆人,我從小學什麼都快……”
總有一天,我會和你並肩的。
駱令聲似乎低笑了一聲,沒接話。
施允南鬆開懷抱的力度,試探性地貼近、直視對方的眼眸,“駱令聲,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不帶一絲花言巧語的告白,帶著十八歲獨有的純粹,又仿佛曆經了時光的沉澱,卻依舊剩下震撼人心的那一句——
我喜歡你。
在這一刻,駱令聲突然覺得,自己以往的那些假設和時間期限變得特彆沒有意義,‘一見鐘情’這四個字眼看起來幼稚、不靠譜,但確實是他和施允南的真實寫照。
或早或晚,他們都是要在一起的。
駱令聲聽見自己的回答,“嗯,但我不等了。”
施允南心尖一凝,“……什麼?”
“我說,不等了。”駱令聲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呼吸輕掃,“我也喜歡你,我們現在就在一起,行不行?”
什麼等到大學再商量?
那完全是他自以為理智、有分寸的說法。
施允南怕他在中途轉戀上彆人,他也擔心施允南拋下他談起校園戀愛,與其這樣還不如乾脆點,拉緊彼此的手不鬆開了。
施允南慢半拍地笑開,眼底完全沒了之前潛伏的自卑,“嗯!那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駱令聲突然想吻施允南,又怕他剛開始還接受不了,隻好改道輕吻了一下額頭,“對,但我把話說在前頭,我的‘在一起’是要結婚的那種。”
施允南被這淺嘗輒止的額頭吻攪得小鹿亂撞,壯著膽子親了親駱令聲的唇,隨即就埋頭在他的懷裡樂出聲。
“知道了,結婚就結婚。”
“等我到了法定年齡就結婚,你可彆想耍賴。”
駱令聲微怔,他想起施允南第一次就敢趁醉酒吻他的‘色膽’,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是白擔心了。
眼下才十八歲,以後年紀再長點上去,這位小男朋友還不知道得有多能鬨呢。
“施允南。”
“啊?”
“你又一次把我的定製衣服弄臟了,該不該賠?”
“先欠著吧,以後帶著‘利息’一起還。”施允南頓了頓,又小聲埋怨,“無故離場那麼久,莫哥要是知道了,我肯定拿不到那一千塊錢的工資了,你賠啊?”
駱令聲見他‘算賬’,乾脆順著問,“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準備把魏少爺他們兩人怎麼著?不怕他們事後找你麻煩?”
“嘁,我怕他們?兩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少爺,故意借酒數落我,一點兒基本的禮貌都不懂,我還嫌自己沒打狠呢。”
駱令聲無奈,挑眉,“你還覺得自己做對了?”
“……”
施允南想起自己還在駱氏的地盤,有些心虛地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嘶……我手有點疼,胳膊也有點酸,他們兩個欺負我一個也不太像話了。”
駱令聲看穿他的演戲套路,揶揄,“是嗎?剛剛一個人不是揍得挺爽?我都不知道施二少爺還有這般拳腳功夫在身上。”
施允南撇了撇嘴,哼聲,“你剛剛還不是哄得跟自家寶貝似的,怎麼現在說不認就不認了?”
“好了,不鬨了。你去衝個澡吧,再換套衣服。”駱令聲笑看了一眼腕表,“我過去和老爺子他們打個招呼,然後帶你回家。”
後天就正式開學報道了,明天還得收拾東西,他們早點回家休息也好。
施允南被‘回家’兩個字眼深深觸動,借機又撥動了一下駱令聲的喉結,“嗯。”
駱令聲眼色微妙一沉,“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