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阮司南的心(1更)(1 / 2)

輪椅上坐著的,是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爺爺, 沈欣媛不小心撞在對方的腿上。

他明顯被撞得往後退了一點。

包括身後推輪椅的那個人, 一起後退一些。

老爺爺略抬了眼睛,好像剛睡醒的模樣, 有氣無力地盯著她看。

後麵推著他的,可能是他的女兒,見沈欣媛不小心撞過來,驚擾到正在休息的老人家, 還有些生氣。

口氣也不覺重了一些:“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這都能撞上來。”

沈欣媛被顏辰追著的事, 確實讓她心跳加速,她趁機回頭看了幾眼, 沒有在附近發現顏辰的身影。

那人還說著:“我問你話呢, 你這小丫頭, 長得文文弱弱的, 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為什麼一邊回頭還一邊跑路?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嗎?”

這件事確實是她有點過急了, 當然沈欣媛沒法解釋被顏辰跟蹤的事。

對於撞到老人家這個行為, 她也不太好意思, 趕緊道歉:“對不起, 剛剛有點趕, 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這位爺爺你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願意去承擔。

見到沈欣媛的認錯態度還可以,老爺爺的女兒也不想把事情鬨得太大, 再者她的父親確實沒有被撞傷, 便想著算了, 語氣頓時軟了許多,說道:“沒什麼事了,不過你這小丫頭,下次走路小心一點,特彆是在這種人多的醫院,切忌慌張跑動。”

沈欣媛點點頭,表示:“我知道了,以後不會這麼做了。真的對不起。”

那阿姨便不再說什麼,再說她的長相,確實軟軟白白的,好像再多說下去,也讓人於心不忍。

推著自己父親的輪椅,在她的麵前漸漸離開。

沈欣媛的心口還在噗通噗通跳,她莫名聯係到一個想法。

也許,顏辰他,是在和她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至少她在環顧四周一圈的時候,除了不斷來來往往的人潮以外,確實再也沒有見到顏辰的身影了。

她不信他把她跟丟了,他提著她手腕的時候,她能深刻地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

很強勢,也很有力。

和他給人的溫文爾雅的形象,完全判若兩人。

……

從李醫生那裡檢查完出來,岑鳳華推著阮司南所坐的輪椅,心裡一點點的下沉。

之前李醫生特地避開阮司南,將她單獨拉到一處角落裡談話。

對於阮司南問出的話題,這兩條腿到底還能不能治好,李醫生每次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每一次,阮司南見到他的時候,總要去問一遍。

在李醫生的眼裡,儘管阮司南已經二十七歲,但其實還是一個孩子。

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不管小輩長多大,永遠都像是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而且阮司南有著最純真,也最執著的渴望。

他想著,什麼時候還能夠再站起來。

但是他的腿,其實已經希望渺茫……

……

岑鳳華想到當時李醫生的臉色,那麼遺憾的模樣,她的心裡,也是一揪一揪的發疼。

阮司南被推出來之後,可能已經從他們兩個人的表情裡,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除了沉默,隻剩下沉默。

望著他單薄的身影,岑鳳華甚至覺得,她這麼大的年紀,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抱起來。

當然,其實還是有些抱不動的。

但這個孩子太命苦了。

他還是未成年的時候,那麼小,那麼前途無量,那麼年輕的時候,就讓他承受了一般人難以承受的疼痛。

這種疼痛,除了施加在身上以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痛苦。

因為阮司南出生的時候,和大多數普通的孩子一樣,身體健康,四肢健全,能到處跑動。

喜歡做的事除了讀書以外,還有熱愛旅遊和運動。

如果不曾見過陽光,如果一開始就待在黑暗的世界裡,哪會在嘗試過幸福的滋味後,難以忍受被黑暗逐漸侵吞的自己?

岑鳳華心如刀割,又想到,如果不是沈黛帶著她的女兒,在那一年嫁入他們阮家,阮司南怎麼可能在十六歲那年,廢了這兩條腿?

還不是為了救沈欣媛那個丫頭?

那丫頭,和她的母親一樣的壞。

她的母親,勾引她兒子的心,一個戲子罷了,也妄圖嫁入他們這種高門大戶。

沈欣媛則更可惡了,害得她的孫子,再也不能成為完整的人。

岑鳳華想到過去的事,心頭湧上一股股怨氣。

為了阮司南雙腿的事,這幾年下來,她帶著他國內國外地跑,什麼國內權威的專家全都看過一遍,也去了國內最好的康複中心,找到比較好的護工想幫助他站立。

但站立這種事,哪是嘴上說說就有可能實現的?

阮司南剛送醫的那一會兒,醫生和護士都驚呆了,一般情況下,在那種極度殘忍與超強的壓迫下,人會本能地陷入昏厥,或者疼到難以忍受的狀態。

阮司南當時隻是額角滲著冷汗,眼睛都通紅了,硬是忍著沒有呼一聲痛,也沒有流一滴眼淚。

隻對醫生和護士們反複確認:“醫生,請保住我的腿,我不能沒有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我需要它們,我不能離開它們,沒有腿,我就不能跑,就不能去看世界。”

醫生回答不上來,依照送來的情況看,他的腿要想保住,其實是很難辦到的事,好一點的情況就是,他的腿還能留著,差一點的情況就是,得截肢。

醫生隻能和他說:“孩子,沒有腿,一樣可以看到世界。你可以從書裡,可以從知識的海洋裡,甚至可以去現實裡,去看這個精彩的世界。現代科技很發達,你可以坐飛機,坐動車,坐遊輪,坐任何一樣交通工具,它們都可以成為你的腿。”

阮司南在那一刻,終於哭了。

他一個從來不哭的人,在那一刻,竟然哭得快喘不過氣。

手術室外的樓道裡,回響的都是他痛哭的聲音。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什麼都不能代替我的腿,什麼都不能代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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