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鳳華一怔，沒有立即回答, 阮萬清卻先開口說話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你先在房間裡好好休息，不許再把房間弄得那麼亂了。”
儘管阮司南二十七了, 有時候，他執著得像一個擁有夢想的大男孩。
能這麼說，就證明，沈欣媛重新燃起他對生活的希望。
起碼比以前死氣沉沉地, 說什麼都不想要的阮司南好。
阮萬清沉思一陣，才得出這樣的結論。
岑鳳華準備說話，被阮萬清先拉出去。
岑鳳華急得想回去, 她的老伴早就在二十年前走了，留下偌大的家業，可以說，阮萬清小時候，是她一把拉扯長大。
可不管是阮萬清, 還是阮司南，都不肯聽她的話。
岑鳳華傷心欲絕, 忍不住說：“萬清，你怎麼能答應司南那種要求？”
“難道你忘了嗎？”她提醒道, “當年司南的腿, 究竟是怎麼沒了的。”
“沒有忘, ”阮萬清深吸一口氣, 想了想, 才說，“可是媽，你怎麼沒想過，當年救人的決定，也是司南自己的主意。”
岑鳳華立即說：“那是因為他心太善了，他不忍心放下有難的人不管。”
阮萬清呼出氣來：“既然如此，他就該明白，救人以後的後果，將要承受的痛苦，你不能總慣著他。”
岑鳳華反問：“那你如果讓沈欣媛那個小狐狸精過來，就不是在慣著他嗎？”
“那不一樣。”阮萬清低眸，還是吐氣，回憶起往事的點點滴滴，自從阮司南沒了腿以後的生活，他們阮家，就已經很少遇到歡笑的時刻了。
家裡一直死氣沉沉的，人也活得小心翼翼，尤其是他和岑鳳華，生怕一句話，不小心打擊到阮司南的自尊心。
阮司南以前，是田徑隊的一個主力，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兩條腿。
這麼多年下來，大家都已經知道他的腿沒法治好了，就不要活在夢裡，自欺欺人。
阮萬清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岑鳳華第一個想不明白？
他也反問：“這麼多年了，你有見過司南他，對什麼這麼執著，對什麼充滿過訴求嗎？”
那倒是真的沒有……
岑鳳華被問得無話可說。
阮萬清繼續說：“我是第一次，看到司南這麼主動地說，他想要什麼。”
“我也知道，你很介懷當年的事，你甚至是在保護司南。”
“可那個孩子，最討厭的就是保護。他覺得，我們是在限製他的自由。”
被說中真相，岑鳳華當真沒法反駁一句。
阮萬清認真地看著她：“當年的事，要怪你就怪我，我無話可說，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沒有考慮到兩個孩子的心情，不管是司南，還是欣媛，他們兩個孩子，都是受害者。”
他也知道，沈欣媛肯定為此事，一直活在內疚當中。
岑鳳華低垂著眼睛，即使她不想承認，也著實被阮司南的態度嚇了一跳。
她確實第一次看到阮司南這麼渴求一個人。
他還發脾氣，源於他的自卑。
他說他不能站起來，因為沒法去追求，覺得沒有人會去愛他，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夠完整。
岑鳳華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唇，她太難受了，難受到仔細考慮以後，即使不想答應，也暫且妥協下來：“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顧及司南的心情，滿足他的願望。”
阮萬清不再說什麼，抱住他的媽媽，希望她也能夠慢慢地放鬆自己。
她年紀已經大了，該享享清福，而不是總為這些擾人的問題而忙碌。
……
到了晚上，霍啟真已經預約好一家餐廳。
霍葉舟小朋友特彆膩歪，很喜歡黏在沈欣媛的身邊，小嘴又甜，一直抱著她的胳膊不肯鬆手。
按沈欣媛所想，大霍霍小霍霍的媽媽林菀，也跟著一起來了。
在餐廳裡，麵對霍啟真和阮司南之間的衝突，她沒說什麼。
對於沈欣媛的身份，也在隨後了解到，針對這件事，林菀的心態比較平和。
當年她和兩個孩子的父親，做出離婚的決定，是兩個人共同的選擇。
沒有第三者的介入，沒有誰對不起誰。
隻是感情平淡了，覺得再在一起，會讓兩個人都體驗到痛苦。
所以她選擇離開霍家的時候，沒有怨恨任何一個人，也沒有覺得遺憾。
倘若不是看到她的丈夫，在和她離婚後，娶了沈黛為妻，她也意識不到，自己真正的感情。
原來，人有的時候，相處得太近，會忽略日常點點滴滴的溫馨。
所以後來，霍航熠也很歡迎她的回歸。
不僅是因為他和林菀有了同樣的感受，更是為了霍啟真。
林菀知道沈欣媛就是沈黛的女兒，這不妨礙她們兩個人的相處，還將上一次沈欣媛替她追回包和重要資料的事情，全部告訴給霍啟真聽。
她甚至多次聽說過，霍啟真小的時候，和嬰兒時期的沈欣媛的相處日常。
包括他們兩個人的童年生活。
霍啟真拉開車門，今天他親自開車，這樣的機會不多，因為是——難得的家人的時間。
儘管他現在，和林菀之間的相處，比以前要疏遠許多。
有霍葉舟這個小鬼靈精的幫忙，好像中和了不少他們兩個人的關係。
林菀在說話的時候，霍啟真都是不鹹不淡地回應兩聲。
小小的霍葉舟有點為媽媽打抱不平，不服氣地跑到他們兩個人中間的位置，趁霍啟真在幫忙拿沈欣媛的包時，一邊牽起他們兩個一人一隻手。
肉嘟嘟的小手，溫度很高，將兩個人的手心，都攥得很緊。
沒一會兒，讓他們的指尖，通過自己的傳遞，碰觸到一起。
林菀還有些不好意思，她以前，在霍啟真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都沒有怎麼好好牽過霍啟真的手。
等回來之後，霍啟真已經長大，也不屑和長輩撒嬌。
林菀其實將對霍啟真所有的愧疚，有些轉移到小小的霍葉舟身上。
所有她在霍葉舟還小的時候，就與他形影不離。
可能小孩子是無辜的，加上霍啟真通過霍葉舟，會聯想到小時候自己的樣子。
平時對外人，都不怎麼愛笑的霍啟真，隻有對著這個弟弟時，目光會柔和許多。
當然林菀還發現，他的目光，對著沈欣媛的時候，也會變得不一樣些。
……
上車的時候，人員座位分配，則成了問題。
本來霍啟真想讓沈欣媛跟著他坐，他在前麵開車，沈欣媛就在他的旁邊——副駕的位置。
這樣，他可以不用太大幅度的動作，就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香味。
然而霍葉舟小朋友，強烈要求和沈欣媛坐在一起，霍啟真親眼看到，自己的弟弟不僅在煦風餐廳裡，親了沈欣媛的麵頰，還在隨後的時間裡，一直要求抱在她的懷裡。
便宜都被霍葉舟占儘了。
霍啟真有點不能冷靜了，礙於顏麵，沒有當著林菀和霍葉舟的麵，直接抱住沈欣媛吸吸氣，而是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手絹。
捂住鼻子，深吸一口。
呼吸終於又通暢了。
沈欣媛沒留意他手裡的東西，他坐在前麵，後視鏡裡映著他英俊且輪廓線條深刻的臉。
旁邊坐著林菀，把安全帶係好以後，便默默地沒有再說話。
霍葉舟蹬著小短腿，往沈欣媛的身旁擠了又擠，終於調整出一個絕佳的好位置。霍葉舟幾乎能趴在沈欣媛的懷裡。
仰著可愛的小腦瓜，那張肉嘟嘟的小臉，越看越可愛。
沈欣媛的一顆心，都快被萌化了，根本沒注意前麵的人，在開車前，從後視鏡裡，有多認真專注地觀察著後排座位的情況。
隻有林菀清楚，霍啟真連自家親弟弟的醋，都能吃到飛起。
……
路上，快到預約好的餐廳前，霍葉舟趴在沈欣媛的身上。
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捂著唇，在對她說悄悄話。
也不知道聊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竟是不約而同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