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在找一個人,一個他口中說的“她”。
金少濤覺得他真是瘋魔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就顯得很不對勁。
昨天夜裡,先是值班的小護士發現夏星淳,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
他的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條紋款的襯衫,是敞開的。
身上有貼過電極片的痕跡。
他跟失了魂一樣,突然出現在重症監護室外的樓道裡。
將小護士嚇了一跳。
搞半天才發現是活著的夏星淳。
從那一刻起,他變得比以往還要沉默。
好像他的思緒飄得很遠。遠到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個方向徘徊。
金少濤牟足勁,一瞬間衝到他的身邊,問他:“星淳,你停一停,你到底怎麼了,你究竟要找誰?!”
夏星淳不敢停,就是說:“她在這裡,是她救了我,我要找到她。我要問清楚。”
什麼她救了他?
金少濤根本聽不明白,隻覺得夏星淳是在胡言亂語。
又跟著他跑了很久,兩個人從一樓,一路一間間地找,跑到二樓。
還是一間間地找。
金少濤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夏星淳。
除了對演戲感到癡迷之外,其他的東西,甚至是感情,他都會覺得是身外物。
也不是說不會珍惜,而是看得比其他的人要淡得多。
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自己的母親都不在身邊,他的骨子裡其實很寂寞。
他覺得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寂寞的。
父母早晚有一天會離開自己,愛人早晚有一天也會離開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們也是。
隻是早和晚的問題。
所以金少濤才沒法理解,他像一個丟了自己身體一部分的人一樣,拚命地在找那個部分。
如果找不到,就一定不會完整。
金少濤忍不住說:“你連要找的人是誰,你都不說清楚,我怎麼幫你找?”
夏星淳才想起來,自己好像犯了一個比較愚蠢的錯誤,他第一次不能這麼冷靜,突然看向金少濤,腳步也慢慢地停了。
附近還有不少他的粉絲,在偷偷地拍攝他,並且將這組照片,共享到網絡上麵。
夏星淳終於說:“對,我應該問問她叫什麼。”
金少濤這時候,還不明白夏星淳口中指的“她”,究竟是誰。
“折扇戲美人”的聊天框,被夏星淳點開,其實他們的腳步還在往前行進,隻是為了編輯內容發送給“折扇戲美人”,相應的會慢一些。
但是不敢停。
因為隻要一停下來,身邊就會不斷聚集起喜歡他,或者隻想湊一個熱鬨的人們。
夏星淳編輯了半天,跑得太快,又是激動,又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在長久運動下,會透支體力。
他的指尖,明顯在抖。
消息終於發送出去:“你叫什麼名字?”
問這話的時候,他還在不斷地從病房門口,往裡麵張望。
在他的想象中,“折扇戲美人”就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她的聲音很清甜,他聽過很多天,聽過很多遍。
像是春雨,潤物細無聲的那種。
往病房裡張望的時候,回饋給他的信息,都是叫人失望的那一種。
或是年紀比較大的婦人,或是重病在床,由子女貼身服侍的老爺爺老奶奶。
他的眼睛,剛看進病房內時,那一雙雙眼睛,先是透露著意外,或是冷漠。
在發現他的身份究竟是誰的時候,展現出了太多不可思議的情緒。
甚至有的人,立即拔足衝出病房,嘴裡喊著:“夏星淳,居然是夏星淳!”
沒有人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和目的地是什麼,又在哪裡。
夏星淳繼續往前奔走,搜尋。
“折扇戲美人”的消息,卻在這一刻中斷了。
發送過去半個小時,也沒有人回複。
夏星淳不想放棄。
金少濤已經累得爬不動樓,他想坐電梯,但是夏星淳覺得等待電梯的速度,可以爬好幾層樓。
好在金少濤平時對自己的身體,進行過加強訓練。
稍作調整後,很快又跟上他的步伐。
兩個人正跑到二樓和三樓中間的那層樓梯時,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從樓梯上也衝了下來。
夏星淳顧著要找“折扇戲美人”,沒有注意到身邊擦肩而過的人是誰。
還是金少濤先說了一聲:“那不是顏警官嗎?”
顏警官?
夏星淳終於止住腳步。
金少濤補充說明:“就是之前,救了咱們的那個警察。幫你把蛇毒吸出來的那一位。”
“對了,”金少濤說,“顏警官好像和沈欣媛比較熟。”
畢竟昨天在聽到金少濤說,夏星淳把沈欣媛拉黑的事以後,顏煥的表現,既激動,又憤怒。
那麼,剛剛顏煥匆匆忙忙抱著人下樓的情形,他懷裡的那個女人,會不會有可能,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敢把夏星淳“惹怒”並拉黑的勇士——沈欣媛?
不無這個可能性,金少濤趕緊說:“星淳,他懷裡的那個女人,會不會就是沈欣媛啊?”
聽到這個名字,夏星淳的身體,自然而然起了一種反應。
那是小時候,深刻在身體裡的一種反應,以前是隻要和沈欣媛相處,他的身上,會自然而然起疹子。
那些疹子讓他痛不欲生,看了許多醫生,都沒能治好。
有醫生說,這是一種心理方麵的疾病。
隻要遠離過敏原,就可以徹底擺脫疹子的困擾。
這個過敏原,自然就是沈欣媛本人。
在那之後不久,沈黛便帶著女兒離開他們夏家。
整個過程顯得非常的平淡,沒有過多糾葛。
夏星淳原本以為,沈黛會和他的父親纏纏綿綿,十分不舍。
但是雙方,比較尊重對方的決定,為了兩個孩子著想,夏星淳的父親夏宇光,和沈欣媛的母親沈黛,其實是同一種人。
為了孩子,他們可以割舍掉許多的個人利益,其實小時候的沈欣媛,並沒有什麼過錯,甚至,她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但是聽說自己是哥哥的過敏原,她也隻能跟著媽媽無奈的離開。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夏星淳也不喜歡和沈欣媛接觸,他甚至不喜歡沈欣媛。
因為她和沈黛的出現,隻會讓他懷疑自我,懷疑他是家庭裡,最多餘,最不該出現的那個存在。
那時候,他的三觀還沒有完全形成,心思敏感,還比較脆弱。
即使現在,夏星淳聽到沈欣媛的名字,沒有見到她人,身上也會相應的起一些類似發癢的反應。
他不喜歡和沈欣媛接觸,哪怕隻是從旁人的口中,得知她的近況。
但是這一次,夏星淳在聽到金少濤的一番言論後,鬼使神差地轉身下樓,往顏煥的方向衝去。
金少濤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夏星淳已經又從他的眼前消失。
他“欸”了一聲,趕緊說:“星淳,你又怎麼了!不是要往樓上跑嗎?”
夏星淳來不及回話,他也隻能跟著夏星淳的後麵,加快腳步。
……
沈欣媛被送到急診樓裡,身體一會兒發熱,一會兒發冷。
顏煥把她抱在懷裡,幾次試圖喚醒她。
但她的意識好像很模糊,瞳孔也逐漸渙散,那表現,就和昨天他看到的夏星淳的模樣差不多。
沒一會兒,沈欣媛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高熱狀態下,她分不出東西南北,以及自身狀況。
蛇毒帶來的痛楚,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沈欣媛無力地垂著手臂,她好像開始能分清,究竟是誰在抱著她。
顏煥一身藍色的襯衫,肩膀很寬,肌肉很緊,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特彆的硬,有點硌人。
沈欣媛開始變得冷起來,哆嗦著唇,試圖和顏煥解釋:“顏煥哥,放我回去,沒事的,我這是正常現象。”
畢竟蛇毒已經轉移到她的身上,隻要稍微檢查一下,醫生就能發現。
儘管她的身上,還有消化係統,正在與蛇毒做抗爭,醫生們不會知道這個係統的存在。
他沒有鬆開她,她的雙腿懸在半空中,伸手,沒有力氣地推在他的胸膛上。
根本就是像撓癢癢的存在一樣。
顏煥說:“你都病成這樣了,還說是正常現象?”
“真的沒事,”沈欣媛搖頭,堅持讓他放她下來,“我回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她把四十八小時的期限搬出來:“就兩天的時間,肯定就能好了。”
“還要兩天?”顏煥說完以後,沉沉地吐了一口氣。
真的很想把她的腦瓜劈開來看看,到底每一天都在思考什麼?
他讓她不要再說話,直接凶她:“閉嘴!”
沈欣媛還想說:“顏煥哥,放我回去……”
他就說:“你再敢說一句,我就拿唇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