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鳳華喘了半天, 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跑來直接找他:“你是師玉軒, 是他,對不對!”
男人先是沒有說話, 聽到她報出了某個名字以後,桀桀桀的怪笑起來。
對著肩膀上的傑傑, 開始說話:“傑傑,沒想到,爸爸會這麼出名, 連阮家的人, 都知道爸爸的名字。”
果然是師玉軒!
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然, 岑鳳華也隻是將突然出現的他,和之前的案件相互聯係起來。
否則在正常狀況下, 隻是想入室搶劫的人, 不會做出這樣奇特的打扮。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軟弱,要把一切可能性最大化。
岑鳳華說:“如果你是他,你就該知道,現在你已經被全網通緝了,難道你還想犯下新的罪嗎?”
說這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師玉軒能夠及時收手, 其實岑鳳華也知道,他不可能沒有獲得一點戰利品,就抽身離開。
家裡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指望的人在了, 岑鳳華甚至懷疑,現在家裡除了她一個人活著外,其他的人都已經死了。
她不敢想下去, 畢竟師玉軒的手指上,正沾著血。
屋外狂風呼嘯,拍打著窗戶,一聲一聲,像是海浪一般的動靜。
岑鳳華害怕地往後退了又退,師玉軒歪著腦袋,他肩膀上的傑傑也跟著他一起歪著腦袋,似乎不理解岑鳳華的舉動。
終於,他的聲音恢複了正常,說道:“我已經被全網通緝了,還怕再多殺你一個嗎?”
岑鳳華:“!!!”
為什麼!
她叫了出來:“為什麼!”
這個恐懼的夜裡,阮萬清不在身邊,隻有她一個人殊死抵抗。
她的年紀很大了,想跑跑不動,想要搏鬥,也是無稽之談的事。
麵對一米八八身高的師玉軒,她的腿腳都開始發軟,隻能無力地嘶吼著,重複著:“為什麼!”
正在這時,男人終於揭開他的麵具。
露出一張精致,又年輕英俊的麵孔。
兩隻眼窩很深邃,看起來就像是混血的臉,鼻梁很高,唇薄卻弧度優美。
其中一隻眉尾,以及嘴角,都有一顆小小的痣。
隻不過眉尾裡的那顆痣,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瞧不清楚。
那麼優雅,又冰清高潔的長相,可以迷惑不少女性。
隻是微微一笑,師玉軒不再多話,從帶來的包裹裡翻出幾根蠟燭,依次排開放在地上,用打火機點燃。用蠟粘好。
岑鳳華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等到師玉軒將蠟燭全部點燃。
一二三四五……一共五支蠟燭。
火光下,他的麵孔似乎時而近,時而遙遠。
師玉軒說:“噓,安靜一點,你可以回答我五個問題,回答的不滿意,這蠟燭,就會被吹滅。”
他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但又似乎,越過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思緒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師玉軒突然唱起了《遊園驚夢》裡的橋段,為沈欣媛唱過的那一段:“良辰美景奈何天。”
昆曲悠揚婉轉,這細膩的歌喉,經過他的演繹之下,變成了一種特彆柔和的女腔,可是配合著窗外呼嘯的寒風,岑鳳華的手心以及腳底,汗津津一片,幾乎淚流滿麵,又害怕,又恐懼地看著他。
終於,聽到師玉軒唱完那段以後,岑鳳華背靠著桌椅,頹軟地幾乎能滑倒在地上。
師玉軒望著她,突然說:“你知道嗎?人的身上,是有三把火的。”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配合地做著動作,指示給她看:“左肩一把,右肩一把。頭頂還有一把。”
繼續做了一個吹滅的動作,師玉軒說:“當你的兩肩上的火把,被撲滅的時候,你就會被鬼怪給盯上。”
他望著岑鳳華,忽然“哈哈哈”猙獰地大笑起來。
隻是笑完以後,年輕的麵孔看起來依然英俊。
師玉軒說:“我給你三把火之上,多餘的兩把火。一共五把火,一共五次機會。可人生裡沒有五次機會。失去了這五次,生命也就不會再來。”
岑鳳華說不出話:“……”
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說:“你到底要、要怎麼樣?”
師玉軒先是沉默,之後突然爆發出低低的一聲吼:“回答我的問題,隻準回答我的問題,其他的……噓,不能多問。你看,這夜色多美好,這窗外的月亮,一直高懸於天空之上。它雖然被厚重的烏雲給淹埋了,但其實,它一直藏在雲端後麵,在俯瞰這眾生啊。”
岑鳳華顫著聲音,看來師玉軒是鐵了心想要問她問題,她不敢做出一點點違抗的舉動,因為隻要做出一點讓他不滿意的地方。
岑鳳華太清楚不過,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一定會立即取走她的性命。
師玉軒笑了一下:“玩個遊戲嘛,有輸有贏,彆害怕,回答得對的話,這蠟燭,我一支都不吹滅。但回答得讓我不滿意的話……這蠟燭……”
岑鳳華不敢聽他繼續說下去,這蠟燭,師玉軒已經出言提醒過她,昭示著她身上的三把火的象征。
無疑她在某個方麵的舉動,已經引火上身,已經招致這個惡魔來到自己的身邊。
如果蠟燭全部被吹滅,後果是什麼,可想而知。
她根本無心回答他的問題,生死攸關之下,岑鳳華第一想法隻有該怎麼逃脫,該如何爭取時間報警。
可師玉軒根本不可能讓她不回答。
他開始提問:“一,聽說你很喜歡欣媛,很想要她做你的孫媳婦,所以,你把她帶回來了,想要讓她留在你孫子的身邊?”
岑鳳華按壓下心中的驚恐,求生意誌讓她的大腦快速轉起來。
岑鳳華說:“我是有這個打算,司南喜歡那個孩子,所以我想把她帶回來,讓他們兩個好好地在一起。她既然做我的孫媳婦,我當然對她,會和對司南一樣好。”
沒想到,這個問題結束以後,師玉軒沒有任何的動作。
岑鳳華的心裡直打鼓,看著他輕輕微笑的模樣,似乎是回答得令他滿意了?
她的心裡頓時安定了不少,稍微鬆一口氣的時候,師玉軒竟然把第一支蠟燭吹滅了!
岑鳳華驚了一下:“!!!”
師玉軒說:“不對,你們就是自私,就是想讓欣媛過來受苦,你根本不喜歡欣媛,你的心裡隻有你的家族,和你的孫子!”
岑鳳華的腿再次軟了,渾身乏力地看著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漸漸失去:“……我、我。”
人在麵臨即將死亡前的恐懼,幾乎可以把一個人的精神與欲念全部摧毀。目前的岑鳳華就是到達了最崩潰的邊緣。
等死的滋味真的可怕。
不知道師玉軒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衝過來。
她的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已經不敢呼吸。
眼睛看向桌邊,手機距離她好幾米遠。
如果現在衝過去,沒準會引起師玉軒強烈的情緒,但她最後的希望隻能放在這部手機上了。
不反抗是死,反抗也是死。
大腦過度的消耗,與精神緊繃,導致岑鳳華有一瞬間缺氧的感覺。
喉口好像有什麼堵著一樣,一股腥甜的味道一直往上麵湧。
師玉軒開始提第二個問題:“二,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是真的嗎?”
雖然師玉軒沒有將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岑鳳華結合語境,立即想到他說的是什麼事。
一定是指在沈欣媛的雞湯裡下藥,導致她和阮司南之間產生那樣的誤會——這件事。
岑鳳華害怕和上一支蠟燭一樣,說了讓師玉軒不滿意的話。
甚至岑鳳華意識到一點,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說不定師玉軒這段日子,在警方的麵前,看起來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其實他哪裡也沒有去,他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綿城!
所以各大汽車站點、火車站點、乃至機場等等地方,都沒有在監控裡看到師玉軒的身影!
說不定,隻是說不定,他一直藏身的地方,是根據沈欣媛所在的地方來定。
這也證實了矮小男人和她上報過的內容,師玉軒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沈欣媛。
岑鳳華也忘了,她可以去派偵探調查霍家的事,師玉軒也可以在阮家安排內應。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可以為了錢,出賣靈魂的人。
師玉軒一直在暗中窺視著他們阮家。
連她所有做過的事情,全部一清二楚。
隻不過,他的目的不一定是為了傷害她,而是為了儘一切可能,鏟除沈欣媛身邊所有會威脅她的存在。
岑鳳華的手腳一片涼,對於生的希望,幾乎已經破滅了。
現在能慶幸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萬清和司南兩個人,統統都不在家。
反正都是要死,岑鳳華乾脆把心底的話,全部說出來。
“沒錯,我就是自私,就是想保我的孫子。”
“我的確不是一個好人。隻要司南好,讓我乾什麼都行,哪怕讓我死都行。”
“彆人可能不理解我,這孩子,已經成為了我的執念。我不是他的生母,卻一直扮演著他母親的角色。他是我親手拉扯長大的,隻要他好,我就好。”
“我讓沈欣媛過來,一開始就是想要做那種手段。因為我太了解了。司南那個孩子他也有自己的執念。他原來的執念是他的腿,他每天自暴自棄,每天活得生不如死。後來,他看到沈欣媛,他把自己的痛苦轉移了。至少沈欣媛她……短暫的代替了失去雙腿的痛苦,讓他忘卻了令他難受、悲哀的事情。”
“不管她什麼原因過來,她遲早肯定要走,我當然得想辦法把她留下來。”
“要不是司南那天晚上說不想繼續了,他們兩個就真的已經成了。”
“可是……”岑鳳華說到這裡,哽咽了一下,“我不止一次地想過,欣媛她來到司南的身邊,司南他就真的開心了嗎?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司南抓心撓肺地想得到她,比失去雙腿還要讓他感到難過。”
她抬起眼睛,眸光閃爍,是眼淚:“這些天我觀察過了,她來到這裡以後,司南也不見得有多開心。我哪裡不清楚,光是得到身體,得不到心,能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