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洞外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劈裡啪啦地砸下,幾人遲遲不見原斐和林浩然回來,終於意識到恐怕是出了什麼問題。--
靳磊走到洞口處,看著外麵遮天蔽日的雨幕,擔憂道:“你們誰有他們倆的手機號碼?快打一個問問怎麼回事。”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連忙應聲,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打電話,幾秒後臉上的表情也慌了,“打、打不通!”
“彆拍了,馬上聯係導演組。”俞章鴻當機立斷,收起藏寶圖,對著鏡頭簡單解釋情況:“現在神秘島的天氣狀況很不好,抱歉大家,我們的直播可能要暫時中斷一下。”
【天呐!怎麼回事啊?剛剛原斐追著林浩然跑出去了就沒回來了,他們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我在屏幕外都能聽到嘩啦啦的雨聲,太恐怖了,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突然好擔心啊,節目組有沒有做好安全急救準備啊?我們是要看野外生存探險,可不是要看恐怖故事!】
彈幕瘋狂地朝著不可控的走向跑偏,總導演的停播指令及時到達,所有工作人員立即收起直播設備,暫停直播。
“不行!我要出去找原斐!”霍旭一直來回在山洞裡打轉,這會兒乾脆轉身,徑直朝洞門口走。
“霍旭你冷靜點!”靳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語氣是少有的嚴肅,“我們現在什麼裝備都沒有,下這麼大雨去找人是很危險的,等工作人員!”
“我——”霍旭咬了咬牙,“二十分鐘,等不到人來,我就自己去找!”
他現在無比懊惱,為什麼要出言刺激林浩然那個憨批,讓原斐冒著大雨追出去!
半小時後,駐紮在山腳下的節目組工作人員以及當地的土著民都冒著大雨趕了過來。
霍旭動作利索地穿上雨披,率先走進了大雨裡。眾人開始分路線搜救。
但島上地形錯綜複雜,這場大雨又幾乎毀掉了所有人為留下的痕跡,惡劣至極的天氣環境下,搜救行動困難重重。
而此時跟著滾下去的林浩然,正跌跌撞撞地走到淺坑邊緣,試圖伸手去拉坑底一動不動的人。
“原斐!原斐你醒醒!原斐!”崩潰的哭喊聲被嘩啦啦的暴雨所掩蓋,“求你快醒醒!我拉你上來!”
“吵死了……”意識回籠,原斐微微動了動嘴唇,但渾身如墜千斤,蒼白的臉被雨水砸得生疼,也睜不開眼睛。
強烈的求生本能讓林浩然爆發出驚人的力氣,順著邊緣蹭下了坑底,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原斐托舉上去,然後自己也爬了上去。
“彆睡,彆睡!原斐求你了,我帶你找個地方避雨……”
他半拖半抱著懷裡的人,躲到了一個天然形成的小山洞裡。
原斐靠坐在石壁前,他自己也筋疲力竭地癱倒在地上。
喘了好大一會兒的氣,林浩然才想起來求救,結果在身上摸遍了也找
不到手機,而原斐的手機也摔得四分五裂。
“完、完了……原斐,我們可能要……”他哭喪著臉,絕望地看向雙眼緊閉的原斐,“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閉嘴……”原斐攢夠了力氣,終於掀開了眼皮子,“……保存體力。”
他一身摔得要散架,又被林浩然拖著走了一段,現在從裡到外疼得都快麻木了。
林浩然終於不再說話,爬到了他身旁,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等待著大雨停下。
但原斐的呼吸聲越來越緩慢,刺骨的寒意從皮膚表麵流竄進四肢百骸,而後浸入五臟六腑。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昏暗,暴雨卻沒有停下來。
就在林浩然等得快要絕望時,驀地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呼喊聲。
“有人來了原斐!有人來救我們了!”林浩然瞬間大喜過望,仿佛聽見了什麼天籟之音似的,拖著一瘸一拐的腿往外挪,拚儘了畢生之力吼道:“我們在這裡!救命啊!我們在這裡!”
“那邊有人的聲音!”工作人員喊了一聲,霍旭立刻轉身朝對方指的方向跑去。
“霍旭!我們在這裡!”這一刻,林浩然見到霍旭就像見到了親生父母,眼淚鼻涕混含著雨水一起流,“你們終於來救我們了!”
霍旭緊皺的眉心就沒鬆開過,“原斐呢?”
“原斐在那個洞裡,他傷得很重咳咳……”林浩然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工作人員連忙將雨披給披到他身上。
霍旭大踏步朝洞口邊走去,“原斐?”
纖長糯濕的睫毛像飽受風暴摧殘的蝴蝶翅膀,掙紮著撲閃了幾下,緩緩睜開。
闔上太久再睜開,原斐的眼前是一片昏暗,但他的腦子裡,卻清晰地浮現出了一張他愛了很多年的臉。
十八、九的少年,五官英俊深邃,表情是桀驁不馴的,眉目間充斥著不耐煩,站在密封的窗戶外俯身皺眉地看著他。
那天陽光溫暖明豔,給少年清瘦的身體渡上了一層金光閃閃的輪廓,好似同時照亮了陰暗的小黑屋。
光線緩緩進入視網膜內,原斐眼前出現了霍旭焦急的臉。
“原斐,你怎麼樣?”洞口有些矮,將近一米九的男孩彎下腰,半跪在他麵前,伸手去握他的肩膀,“彆怕,我來了。”
這一瞬間,原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隻是當時陽光太好,隻是傅景丞出現的時機恰好,所以他就這麼輕易地淪陷,然後愛上了他。
假如,那年將他從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救出去的人不是他,更或者就是麵前的這個男孩子,他大概也會無可救藥地愛上他。
原來從頭到尾,他愛的就是自己的幻想,而傅景丞隻是恰好承載了這份寄托。
毫無血色的唇邊牽扯出了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原斐啊原斐,你說傅景丞不懂怎麼愛一個人,你又何嘗明白過呢?
“……原斐?”霍旭怔了怔,麵前的青年本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瓷娃娃,是濕漉</p漉的,精致漂亮的,卻了無生氣。
但那一抹笑意,霎時讓瓷娃娃活了起來,美得令人心碎。
他迅速回過神來,低聲安撫道,“你忍著點,我帶你出去。”
說罷,輕手輕腳地將他抱了起來。
洞口等著的工作人員立刻撐開傘,罩住了霍旭懷裡像是睡著了的人。
他們一行人回到山腳下,在土著民的營地裡暫時落腳。
“節目組的直升機什麼時候到?”霍旭動作輕緩地將人放到床鋪上,壓低嗓音問旁邊的工作人員。
“那個,導演說雷雨天氣,直升機不具備飛行條件,太危險了,隻、隻能等等暴雨停、停下來……”工作人員在霍旭陰沉的眼神中結結巴巴地說道。
“島上什麼都沒有,你們是打算讓他就這麼生生挨下去嗎?”霍旭一把揪過工作人員的衣領,暴躁道:“如果人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對、對不起,節目也在、在緊急商量對策!”
“霍旭,行了。”靳磊走過來將霍旭拉開,“冷靜點,先把小原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
霍旭鬆開手,目光重新定到床上躺著的人身上,“靳老師,麻煩您幫忙換一下吧。”
“啊?”靳磊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多問,“好,我幫他換一下。”
霍旭轉過身,麵對著簡陋的牆壁,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如此擔心一個人的滋味。
***
暴雨一直沒有停,直到傍晚時,原斐不出意外地發起了高燒。
靳磊用溫水稀釋了醫用酒精,霍旭不斷地擦拭著原斐的額頭、腋下和四肢等局部皮膚,試圖給他降溫。
“操!直升機到底什麼時候來?”眼看著高燒的原斐眉心緊鎖,似乎是陷入了夢魘中,霍旭忍不住還是發了火,“該死的天氣!”
“有直升機來了!”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俞章鴻的喊聲。
屋內的兩人都愣住了,外麵雷電交加,不是說直升機飛不過來嗎?
不等他們多想,門板被人暴力地踹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闖了進來。
“傅總?”靳磊驚訝地看向渾身濕透的傅景丞,“您怎麼會來這裡?”
傅景丞沒有應聲,眼神鎖定了床上躺著的人,大踏步走了過去,一把推開床邊不明所以的霍旭,“原斐?”
他當然沒有得到回應。床上的青年麵色潮紅,嘴唇卻燒得蒼白乾裂,臉上的神情是不安的,痛苦的。
從他
接到原斐出事的消息到現在,堪稱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個半小時。
在那一刻,他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而後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他可能會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直到此刻,他親眼見到人還在,能實實在在地觸碰到,他才終於喘過了那口氣。
“我……來遲了。”傅景丞俯身,像是怕驚醒了雙眼緊閉的人,格外小心翼翼地將人抱了起來。
“唔……”昏迷中的原斐,唇邊逸出了一絲
低吟。
傅景丞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而霍旭也回過神來,伸手攔住了他,“傅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讓開。”傅景丞一抬眸,臉色沉得嚇人。
霍旭一動不動,毫不避讓地和他對峙著。
還是靳磊反應快,略一思索,迅速串起了前因後果,“傅總,現在小原的情況很危險,我們不放心他,可以讓霍旭跟您一起回去嗎?”
傅景丞收回眼神,冷冰冰地回了一個字:“好。”
說罷就率先抱著人出去了。
靳磊趕緊把隔壁的林浩然也叫上了,幾人乘坐傅景丞親自駕駛的直升機回寧市。
***
傅景丞還沒到寧市,特助就已經帶著救護車等在了落機點。等到傅景丞抱著人下了飛機,立刻就放上了救護車。
他的眼裡沒有其他人,特助卻還記得一旁瑟瑟發抖的林浩然,默不作聲地將人安排上了另一輛車,一起送往醫院。
霍旭想要跟過去,卻被特助禮貌而不失強硬地攔住了,“霍先生,現在的情況比較混亂,我不建議您一起跟去。”
霍旭皺著眉頭:“原斐並不是你們天辰的藝人,我不放心。”
“您放心,我們不會對原少爺做什麼的。如果您實在不放心的話——”特助拿出了手機,當著他的麵撥通了舒揚青的電話,“您好,舒先生,貴司的藝人原斐馬上會被送到市二院,您看您這邊?”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特助掛斷電話後,微微一笑,“您看,我已經通知了原少爺的經紀人。”
話已至此,霍旭沒再繼續堅持,卻暗暗記下了醫院的名字。
而傅景丞早已上了救護車,一路上沉默地握著原斐滾燙的手心,一言不發。
在旁人看來,傅景丞完全就是一副深情好男人的形象,誰也不知道兩人已經離婚幾個月了,更不知道英俊冷酷的總裁,此刻心裡陰鬱到極點的想法。
救護車很快到達醫院,原斐被推進了急診科做檢查,傅景丞就站在走廊上,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白色的門,直到被身後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驚醒。
“傅景丞,原斐呢?”周錦源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滿臉掩飾不住的焦慮,就差上前一把揪住他逼問,“人呢?”
“周總,您先冷靜一下。”特助不動聲色地插在兩人中間,“原少爺從半山腰滾了下去,恐怕會有骨折,正在做緊急檢查。”
傅景丞森冷的眼神從周錦源身上略過,
移到特助臉上,“你叫他來的?”
“當然不是,老板。”特助毫不猶豫地否認了,“但我建議兩位不如先坐下來,靜靜等待檢查結果。”
傅景丞此時也確實沒有心情和周錦源爭論,冷著一張臉坐到了椅子上。
半小時後,昏迷的原斐被推了出來,主治醫生摘下口罩,“多處輕微骨折以及軟組織挫傷,萬幸,顱內無損傷。”
走廊上的三人幾乎同時鬆了一口氣。
“但高
燒比較嚴重,人還沒清醒。”醫生示意護士將病床推進病房裡去,“今晚會有點危險。”
傅景丞立刻跟著動了腳步,卻被身後一道暴怒的聲音打斷了,“傅景丞,你他媽還有臉出現在原斐麵前?”
一轉身,一臉怒氣衝衝的原邵陽趕來了。
他像是從什麼會議上匆匆趕下來的,一身正裝,毫無道理的將怒氣全部發泄到了傅景丞身上。
“原總,其實是老板——”
傅景丞抬了抬手,製止了特助的解釋,“我隻是要看到原斐平安無事。”
“你滾得遠遠的他就會平安無事!”原邵陽狠狠瞪了他一眼,“請你離開,我想原斐醒來後,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你。”
這句話幾乎瞬間戳中了傅景丞的死穴。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離婚後,原斐每一次對他的不假辭色,就像是恨不得自己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裡。
原邵陽嘲諷地冷哼了一聲,“離都離了,你現在做出這副貓哭耗子的樣子給誰看?”
雖然原斐死活不肯跟他說兩人離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但他多少能猜到一點。
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傻弟弟了,一根筋,軸到不行,喜歡一個人就會掏心掏肺地對他好,不撞南牆不回頭。所以他會如此決絕地離婚,一定是傅景丞傷透了他的心。
想到這裡,他又狠狠地剜了男人一眼,快步跟上了護士。
周錦源也自然地跟了上去。
VIP病房裡,小護士手腳麻利地處理包紮傷口,掛上點滴,調好流速,最後跟原邵陽細細交代了好些注意事項。
鎮痛藥很快起了效,原斐顰蹙的眉心漸漸平緩下來,呼吸聲也變得綿長,隻是小臉還是燒得紅彤彤的。
原邵陽心疼得不知怎麼辦好,坐在床邊小聲碎碎念叨:“你看你,好好的原家小少爺不做,偏要去闖什麼娛樂圈,偏要嫁給一個死麵癱,把自己糟蹋成這樣,你不心疼我還心疼!”
站在一旁的周錦源,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誰知原邵陽倏然扭頭,有些發紅的眼睛狠狠瞪向了他,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一句:“你給我出來。”
周錦源看了一眼病床上安靜睡著的原斐,悶不吭聲地跟他出去了。
剛一踏出房門,就被一股大力撞上,凶猛地撞了牆上,砸得脊背都發疼。
但他並沒有還手,而是任由原邵陽將他牢牢按住,“我剛剛隻顧著罵傅景丞那個傻逼,沒
顧得上罵你,你他媽是不是以為我就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