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葵第一次知道, 原來吞噬一個完整的靈魂,竟然這麼難受。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原地轉了一萬個圈, 腦子都仿佛被甩了出來。
無數記憶、感情, 同她自己的交織在一起。
她甚至分不清哪一份記憶是自己的, 哪一份又是彆人的。
一時,她記得自己是趙小葵, 是一個曾經穿越成人魚的超凡者。
一時, 她又覺得自己叫羅納德, 是一個出色的空軍飛行員。
外婆,沈知非……
羅納德的妻子, 女兒……
她淚如雨下, 不斷地喊沈知非的名字。
“沈知非,沈知非……”
沈知非將她抱在懷中,一下接一下的撫摸她的長發。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海世界中的那種無助。
而且這一次更甚。
她明明抱著趙小葵, 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疼得汗水打濕長發, 在她懷中控製不住地痙攣。
這種無能為力讓她仿佛回到了童年, 回到了父母飛機失事的那天。
她看見電視裡的飛機墜向海洋,在海上燃起大火,卻什麼也做不了。
趙小葵睜開眼,恰好見到她嚴肅的模樣,不想讓她自責,忍耐著疼痛,強自笑道:“沈知非,你乾嘛這個表情, 看……看起來好凶哦。不、不知道的,還以為躺在這裡的人是你呢。”
沈知非道:“……我寧願是我。”
她的表情是認真的,她的心疼是認真的。
被關心著,被愛著的感覺真好。
好的讓趙小葵覺得,自己的頭好像都沒那麼疼了。
“沈知非,你親親我,親親我就沒那麼疼了。”
說話間,她的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沈知非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樣嗎?”
趙小葵:“好一點了。”
她又在她的眼睛上親了一下。
趙小葵:“更好了。”
沈知非的吻最終落到了她的唇上。
趙小葵疼得控製不住自己,不肯打開牙關,生怕咬到她,她就在趙小葵的唇齒間輾轉
不知道是不是趙小葵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疼了。
她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許,眼皮上忽然落下一滴水珠,她睜開眼,卻見緊閉著雙眼的沈知非,根根睫毛上都閃爍著晶瑩。
她覺得這眼淚像是落在了她的心裡麵去。
她抬起手,想要為沈知非擦淚,手抬到眼前,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指甲竟變成了金色,前端也由光滑圓潤的弧形變得尖利,像極了野獸的利爪。
她甚至有種感覺,隻要她願意,這隻手可以隨時為她掏出一個人的心臟。
暗金色豎瞳,耳後鱗片。
探出的尖牙,以及……金色的指甲。
這是她身上出現的第四個,同人魚相關的異化。
來不及想些什麼,繁複的記憶再度如同潮水般上湧,疼痛將她淹沒。
*
老式居民樓的樓梯不寬,看得出來刷過綠漆的欄杆生著紅繡,牆壁上有蜂窩煤留下的痕跡,和小孩隨意的圖畫。
陽光穿過梯間窗灑進來,金燦燦地打在地上。
這樣的場景讓沈知非想起那些電影裡描述的夏天。
她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女,背著書包,一步三邁地從樓下跑上來。
這是哪裡?
沈知非的記憶還停留在她閉眼親吻趙小葵的那一刻。
但奇異的是,她的心中並沒有那種突然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地方的慌亂,明明從未來過這個地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和安心感。
沈知非鬼使神差般想到一個地方——青木小區。
那個趙小葵長大的地方。
她沿著樓梯往上走去,沒走幾步,就見到了兩道相對而立的防盜門。
沈知非的目光落在了頂上貼著一塊602金屬牌的門上。
防盜門是深綠色的,麵上的漆鏽掉了不少,可以看得見裡麵的鐵板。
大紅色的對聯已經快褪成了黃色,倒貼的福字看起來倒是新鮮,就是正中間的地方,被人扣了一個洞,看上去有幾分好笑。
她將手放到門上。
冰冷的感覺從掌心傳來。
能碰得到。
敲門,還是不敲門?
沈知非站在門口,抬著手,半天都落不下去。
門裡會有人嗎?
趙小葵會在門裡嗎?
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嚇得沈知非連著退後兩步。
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
她見到沈知非,說道:“你是來找小葵的吧?那臭丫頭不知道去哪裡玩瘋了,還沒回來呢,你進來坐,進來坐,喝杯水等她。”
看著眼前的老人,沈知非瞪大了雙眼。
一是驚訝於她竟然能夠看得到自己,二是驚訝於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