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類的絞殺幾乎是無解的必殺技,更何況還是體量如此龐大的一條,瞬間產生的壓強絕對突破百噸級彆。
窗邊的雲鴻下意識退了一步。
幾乎是同時,巨蛇被驚動。
麵包車頭一般的腦袋猛地下壓,勁風壓碎玻璃,令雲鴻的頭發猛地向後蕩開,連這一帶的雨水都有片刻凝滯。
雨滴重新落下來時,他清晰地聞到了濕潤空氣中的腥臭。
破碎的玻璃碴在他臉上劃出細小的傷口,鮮血滲出,雨水落下,刺癢著疼。
修行者的血肉對妖獸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嗅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蛇瞳一陣收縮,腥紅的蛇信絲絲作響。
靈力,鮮活的靈力!
隻要吃掉這個人類……
借助毛月亮朦朧的光,雲鴻清晰地從燈籠大小的冰冷蛇瞳內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從小就討厭冰冷濕滑的冷血動物。
如此近距離接觸,過於出色的視力將蛇身上的每一絲紋路、每一次肌肉收縮產生的隆起都儘收眼底,著實有些作嘔。
他煩躁地舔了下嘴唇。
巨蛇重新揚起頭,看似遠離,蛇身卻驟然收緊,弓箭般緊繃。
這是要攻擊的前兆。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雲鴻突然發現那巨蛇額頭兩側隱隱有凸起,好像兩隻小角的樣子。
蛇長角?
原來不是蛇,是蛟!
“蛇五百年為蛟,一千年化龍”,又“雲從龍,風從虎”,一旦成龍便可呼風喚雨。
難怪這廝伴著大雨出現,周身似有水霧繚繞,原來竟已是半龍之身!
可那又如何!
彆說它現在隻是蛟,哪怕是真龍,隻要它想吃自己,就是敵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長久以來積累的靈力像風中的雨點一樣,在雲鴻血脈筋絡乃至四肢百骸中劇烈震顫。
他的五感空前銳利。
他可以從這裡看到遠處樹梢兒頂著的雨滴,嗅到空氣中不知哪裡飄來冷桂的香味,讀懂風掠過枝椏的軌跡……
天地山川仿佛都聽到了他的呼喚,世間萬物的動作都被放慢。
就在此刻,他好似割裂成了兩個人:
一個仍站在原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冷靜,徐徐抬起右臂。
而另一個,則像一抹幽魂,飄蕩在充斥著淒風苦雨的虛空中,看著有藍色幽光從他的軀殼亮起,瞬間彙聚到右手指尖。
“破!”
雲鴻聽到自己低低吐出一個字,然後藍色的洪流驟然亮起,如一道閃電,蜿蜒著從巨蛇腥臭的大嘴裡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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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望燕台調來的直升機上。
“雲鴻,觀察代號907,21歲,首都醫科大學中醫係,父母離異……靈力波動明顯,靈紋活躍……”
胡子拉碴的道袍男人點開資料看了眼,有些頭疼地嘖了聲。
這些資料自己都不知看過多少遍了,有啥用啊!
上頭光說收編收編,收編這麼容易的話,早在自己說“你與我教有緣”的時候就成功了,用得著等到現在?
坐在旁邊的青年看上去二十五六歲模樣,形容冷峻,垂著眼睛,也不知聽沒聽。
大冬天的,他卻隻穿著一條牛仔褲配夾克,好像一點都不知道冷。
胡子男瞅了他一眼,認命地歎了口氣,剛要說話,卻見腳邊那台儀器的綠色信號燈突然發出刺耳的滴滴聲。
那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尖利,最後幾乎伴著綠光拉成一條高亢的直線!
“報告,勘探到的靈力突破臨界值!”
旁邊的記錄員帶著點驚慌地喊道。
老子聽得見,胡子道長罵了句臟話,“還有多久到?”
耳罩內就傳來了駕駛員為難的聲音。
“前方突然雷電交加,地勢複雜……”
全都是山地,想找個理想的降落點都難。
“告訴我還有多久!”
胡子道長一改方才的戲謔,黑著臉逼問。
“最快五分鐘!”
“來不及。”夾克青年突然吐出一句。
然後,就見他徑直拉開機艙門,頂著烈烈寒風從千米高空跳了下去,眨眼功夫就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雲霧中。
大約兩秒鐘後,漆黑的夜幕中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狼嚎,一隻雪白巨獸突兀出現,踩著妖風飛馳而去。
胡子男鬆了口氣,這才頂著灌進來的冷風吹了聲口哨,被凍得直縮脖子。
駕駛員跟著看了眼,默默收回視線,又默默地看向他。
胡子男:“……”
他麻溜兒關上門,腦袋甩成撥浪鼓。
“我不跳我不跳,請務安全降落。”
他又不是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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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紅的血液侵占了半邊天,好像連高高的毛月亮都被染紅。
有幾滴濺到雲鴻身上,冒著白煙,尖銳的疼。
難以言表的虛弱席卷全身,雲鴻和巨蛇一起倒下……
閉上眼睛之前,他看到熟悉的雪白巨獸從天而降。
如此龐大的軀體,落下時卻沒有半點動靜,輕盈得像一片巨大的羽毛。
它周身像有一層無形的蓋子將雨水彈開,雪白的絨毛在雨夜中輕柔擺動,瑩瑩有光,美得像一段夢境。
它邁起腳步,先去蛟獸那邊看了看。
見七寸處一個老大的血窟窿,顯然已經死透了,這才朝雲鴻走來。
雲鴻仰著頭,雙眼都被下墜的雨點打得睜不大開。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雨霧中纖塵不染的白獸像極了神話片段。
他看著白獸巨大的蒼藍色獸瞳內映出自己的身影,想說什麼,卻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隻勉強撐著眼簾。
你來吃我,還是救我?
白獸伸出爪子,將羸弱的人類翻了個身,咬住他後頸處的衣服,像成年野獸轉移幼崽那樣,將人提了起來。
多麼纖細的身體,似乎隻要犬齒輕輕一壓,就會斷成兩截。
可就是這樣纖細單薄的軀殼內,竟蘊藏著難以想象的龐大能量。
冰涼尖銳的犬齒貼著脖頸處的皮膚劃過,激得雲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
前領子瞬間勒住喉嚨,他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雙手亂抓拚命掙紮。
白獸人性化地皺了皺眉,有些嫌棄地抖了抖。
轟隆隆的直升機引擎聲劃破夜空,吊下來的繩梯上掛著個人,大老遠就扯著嗓子喊:
“鬆口,你特麼快把他勒死了!”
落地的瞬間,雲鴻狠狠吸了口氣,終於痛痛快快昏死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雲鴻:毛茸茸啊毛茸茸,你是來吃我,還是救我?
白獸低頭。
雲鴻:媽的,原來是想勒死我!
論物種差異所產生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