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成仙……”
雲鴻心裡想著,嘴裡就忍不住念叨出來。
一旁的安格忽道:“他曾說,道即是天地至理,萬事萬物的興衰成敗皆由此定。若誰能掌握天地至理,便是通達大道,精進後即可逆轉天理、扭轉乾坤,無所不能。”
知道雲鴻不太喜歡將前世今生混為一談,安格就一直用“他”代稱袁天罡。
雲鴻若有所思。
這段話看似雲裡霧裡不知所謂,但細細想來,還真有點道理。
甚至非常超前!
天地至理,可以理解為自然規律,生物成長、四季變換、日出日落、生老病死等等,都是遵循自然規律開展的。
對普通人來說,規律隻能利用,不能改變。
但某些掌握了黑科技的極端科學家卻能夠無視自然規律,做出克隆生物、基因戰士、全新物種等違背進化論的成果。
這難道不是跟安格口中的“逆轉天理”很像嗎?
如果說修仙的本質是掌握,進而打破自然規律,那麼修仙者們保持肉/體活力,壽命無限延長的原理又是什麼?
從醫學角度來講,人類衰老的本質是活性降低,新細胞的誕生速度跟不上衰老和消耗。
如果可以讓細胞一直處在活躍狀態,或是新細胞的誕生速度與衰敗速度達到平衡,就能從根本上抑製人類衰老。
甚至部分激進的科學家曾經提出,加速細胞更新換代速度,用來打造超級生物戰士……
所以靈氣,也是這樣改造人體的嗎?
話說回來,雲鴻倒是想起來一個一直被忽視的細節:
兒時陪外公外婆去山上乾活時,他曾不小心摔到左臂骨折,因為當時醫療條件有限,留下了一點後遺症:他的左臂明顯不如右臂靈活,抬起的幅度也更小一點,而且每逢陰天下雨,傷過的關節處就會疼。
可這種疼痛在他開始修行之後,就越來越輕微,次數也更少。
直到上次突破,後麵分明連著那麼多天淒風苦雨,甚至還被凍住……竟一點兒沒痛!
雲鴻抬起左臂活動了下,用力向後掰,一點點掰到了以前從未到達的角度。
不疼!
很輕鬆!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確實好了,跟右臂同樣靈活,就像,就像從沒受過傷一樣。
甚至內視之後發現,那裡的筋脈和骨骼、韌帶、神經都極其完美且健康,曾經因為骨折愈合後留下的加厚骨膜也沒了,整根骨頭非常平滑。
作為醫學生,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普通人眼中不可逆轉的過程……可以逆轉了!
這不就是逆天嗎?
問題越想越多,內核越挖越深,雲鴻乾脆就地打坐,閉著眼睛在腦海中打草稿。
他的大腦好像變成一台超級計算機,裡麵塞滿了各種天馬行空的設想,走馬燈似的來了又去。
隻要不是雨雪天,北方冬日的陽光都是很好的。
此時快到日中,凍了一夜的大地重新回暖,人在外麵避風處待著,就很舒服。
雲鴻任由思維發散,聽著牆角屋簷麻雀們的嘰嘰喳喳,被刮過的微風扯成碎片,歪歪斜斜帶出去老遠……
隻覺身上心裡都暖洋洋熱乎乎,舒服得不得了。
忽覺腿上一沉,他睜眼一瞧,監護官不知什麼時候又變回狼,挨著自己趴下,粗而蓬鬆的大尾巴還故意搭在他大腿上。
那一身白毛勝雪,日光下晃得人眼暈。
這是存心不讓人思考啊。
雲鴻無奈,抓著它的尾巴放下去。
可幾秒鐘之後,尾巴又磨磨蹭蹭上來了。
再弄下去,再回來。
抬頭一看,白狼安靜趴在自己的爪爪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垂著,好像睡著了。
可每當自己看過去,那對毛茸茸的大耳朵就抖一下,攪動一域光塵。
那些光斑,那些亮點,都像池水中的遊魚,隨空氣流動遊走。
雲鴻:“……”
你這不是耍無賴嗎?
白狼不動。
彆問狼,狼什麼都不知道。
雲鴻伸手掐了掐尖尖的狼耳,“好端端的,怎麼又不做人了?”
白狼懶懶掀開眼簾,總覺得這話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雪白的皮毛很快被陽光曬得更加蓬鬆,一根根毫尖兒都閃著光,發著亮,渾似天成。
它像極了一條自動加熱的皮電褥子,雲鴻痛痛快快擼了兩遍之後,就不舍得攆了。
算了算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剛才我想到哪兒來著?
啊,大道,修仙,雲鴻勉強收拾起零散的思緒,繼續思考,手裡還有一下沒一下擼著光滑的皮毛。
白狼靜靜地看著,藍色獸瞳柔軟得像要滴出水。欣喜叫它心裡開滿了柔軟的花,噗嗤噗嗤,幾乎要淌出甘甜的蜜來。
這一幕無比熟悉,它隻覺仿佛又看到了千百年前的那個道人。
那人也曾像這樣拚命探究常人不以為然的細節,做出一個個超出時代的假設……
有那麼一瞬間,白狼幾乎要以為大家都沒有變,心中既慶幸,又惶恐。
不,他還是變了的。
曾經的道人可不像如今這麼好糊弄……
他是仙人呀,是高高在上的冰淩花,像一縷風,一朵雲,攔不住,抓不著;而它不過茹毛飲血的野獸,僅僅是遠遠地偷瞧那麼一眼,便激動得渾身發抖。
跟著他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白狼內心深處滋生出的某種渴望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樣,在寂靜的黑夜瘋長。
那渴望原始而卑劣,帶著赤/裸/裸的欲/望,像陰影裡的苔蘚,潮濕腐敗不見天日。
它慶幸著,慶幸自己短暫的一生得遇仙人;又自我厭棄著,覺得那樣不可言說的渴望是何等膽大包天,癡心妄想……
但現在的這個人類,卻又在無形中助長了沉寂已久的貪婪。
轉世而來的他沒了曾經尖銳的棱角,變得軟乎乎、暖融融,像一塊滴了蜂蜜的雞蛋糕,又香又甜,叫它忍不住想多戳幾下……
它埋藏多年的野望曾像一塊被曬乾了的苔蘚,死氣沉沉,可隻是幾滴意外得來的雨水,就讓它們重新煥發了生機,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瘋長。
傍晚,雲鴻去看了華爺爺和華奶奶。
離開望燕台之前,他還買了不少當地知名點心鋪子的傳統糕點,滿滿當當塞了兩個大禮盒。
好歹是出門一趟。
兩位老人十分歡喜,“陽陽說你去找同學玩了,就是該這麼著,孩子家家的,彆老悶在家裡,不好。”
這孩子打小就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