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億的罰款繳納清以後,政府撤銷了對林玨的逮捕令。
這下林粒終於放了心。雖然母親的工作丟了, 她的工作也丟了, 但好歹,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不用生離死彆。
而且,經過了這一場變故,林粒終於走出了對馮戈的牽絆。她重新省視了林家目前的處境, 也反省了自己的過錯, 越發覺得——徐晉升才是她應該牢牢抓住的那個未來。
林玨獲釋後不久,米冉就安排了第三次約會。
前幾次約會, 都是徐晉升遷就林粒的胃口,選的是日料店。這一次, 林粒主動要求去淮揚菜館——徐晉升祖上是江蘇人, 愛吃江湖河鮮為主的淮揚菜。
兩人見麵的時候,氣氛較前幾次都輕鬆了很多。
“徐先生, 謝謝你。”
儘管知道語言是那麼的無力,但林粒還是認真地表達了感激。
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何況是拯救了母親的大恩呢!
“不用謝。”徐晉升笑了笑:“其實,在見你之前,我就聽說過你的名字。”
“聽說過我的名字?”林粒好奇道。
徐晉升溫柔地提醒她:“就是在前年的北京殘疾人運動會上, 你是特邀嘉賓, 參加了閉幕儀式的節目, 還將報酬全部捐給了運動員, 對不對?”
林粒想起來了, “對,徐先生你也參加了那屆殘運會嗎?!”
徐晉升搖了搖頭: “我是那場運動會的讚助方之一,沒有自己參加。”說著,微微一歎。他想到年少讀書的時候,自己還是半職業的馬拉鬆運動員。然而一場意外,永遠地改變了他的命運……
林粒知道徐晉升心中的遺憾,於是道:“其實,當一個讚助商也很厲害的。是你舉辦的這場運動會,給了那些殘疾人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捐出一點出場費,也隻是聊儘心意罷了。”
“但是這份心意不是人人都有的。”徐晉升給她滿上了紅酒,笑道:“我也是殘疾了以後,才開始明白那些人的感受。”
想到他受傷的經過,林粒就不由得同情起來——本來大好的一個少年,人生無可限量,半途卻遭到流氓挑斷腳筋。從此以後,跛子富豪的聲名鵲起,這其中一半是調侃,另一半是惋惜他的殘缺。
她喝了一杯紅酒,接著道:“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關注殘疾人的,直到我有個好朋友……”說到這裡,她搖了搖頭,還是坦然道:“不,該說是初戀吧,因為他生病需要截肢,我才開始關注殘疾人來。”
不知不覺間,她將徐一程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件事她誰也沒有告訴過,包括母親和馮戈,這是她第一次向外人提及。
她也做好了打算,既然篤定要和徐晉升繼續交往下去,就乾脆坦誠一點,告訴他,自己為何慕殘,以及,這份心意來源於何處。
一程,徐一程。
這是她心中永遠的刺青烙印。
“……他說他的名字取自納蘭容若的《長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他本來是我仇家的孩子,我的母親為了讓我勝過他,才將我送去了徐一程所在的學校,結果我們相愛了……”
“……後來他進了醫院,查出來是骨癌,就是一種絕症。為了防止癌細胞轉移,醫生說必須將帶有惡性腫瘤的那一段全部截肢……”
她不禁想到了那首《長相思》的下半闕:
風一更,雪地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八年前的冬季格外的冷,徐一程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走的。那天晚上,她握著他漸漸冰涼的手,哭得昏倒了過去。從那以後,千山萬水,天涯海角,她的心裡總是有那麼一間窗明幾淨的教室,一個俊郎如夢的少年在安安靜靜地記筆記……
徐晉升一直安靜地聽她說下去,目光溫情脈脈,沒有絲毫的介意和責怪。
直到說完最後一句,林粒才抬起頭來,她微微紅了眼眶,有些傻傻的直白道:“事情就是這樣的,我原來不是什麼慕殘者,我隻是準備好了和一個殘疾人過一生罷了。隻是那個人,他根本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說完,林粒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她一邊擦眼淚,一邊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的情緒有些激動。”
就在此時,她落入了一個懷抱。
徐晉升的身軀緊繃著,小心翼翼地摟住了她,而她在他的懷中,身子輕輕顫抖,漸漸停止了哭泣。
***
畫麵切回米冉這邊。
自從上次答應了陸斐源的求婚以後,米冉就著手準備婚禮了。
這既然要結婚嘛,這第一步就是要通知親朋好友了。
在彆人看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打幾個電話就行了。但是在米冉看來,這件事就特彆複雜了。
米然的家人並不是米冉的家人。她並不覺得享受彆人父母的愛護,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甚至內心還有一絲絲的抗拒——畢竟米然家人的存在,算是隨時提醒著自己:她隻是個鳩占鵲巢的靈魂罷了。雖然這不是她的錯。
但是不告訴他們又不行。畢竟從法律意義上來講,她和陸斐源的結合,受益最大的就是米家人。
鼓起勇氣,米冉才打了這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弟弟米航,聽說她要結婚了,米航嚇了一跳。
“姐,你怎麼這麼忽然?!之前都不跟我們說一下?!男方是什麼人?!”
“哦,是一個叫陸斐源的……”米冉的話還沒說完,米航就吼了起來:“姐,你沒毛病吧?!怎麼會是陸斐源呢?!”
米航有哮喘,吼完之後就咳嗽連連。
米冉連忙道:“噯噯噯,你彆激動啊。真的是陸斐源,姐姐怎麼可能騙你呢?!”
但米航知道的是,姐姐五年前和陸斐源有過一次契約婚姻,最後以分手告終。
當時,米家人都覺得陸斐源不錯。雖然窮了點吧,可是小夥子長相帥氣,有教養,學曆高,這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可就米然嫌棄人家窮,買不起名牌的包包和禮物,然後她就把他一腳踢開了。
兩人分手的那天晚上,米冉還打電話跟他說:“航航,姐姐終於甩了那個吃軟飯的家夥了!”
米航還搖頭道:“姐姐,我覺得你一定會後悔的。”
沒想到這句話應驗的那麼快——僅僅幾個月之後,陸斐源就被北大保送去了麻省理工。回國之後,陸斐源組建了技術團隊,千萬年薪起步價。
之後,後悔不迭的姐姐就一直想把陸斐源追回來。但是努力了兩年,失敗了無數次,人家陸斐源還是根本不理會她。為此,一家人都少不得勸說米然——你就彆在一棵樹上吊死了,那棵樹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連米航都知道,年薪千萬的陸主任,是不可能看上自家姐姐的。
倘若說從前是窮學生之間的互相匹配的話,那麼踏上社會以後,這距離已經天差地彆了——在學校裡混吃等死的米然,並沒有考上北京的公務員,隻好屈居於做一個紅線聯盟的業務員。而赴美讀書的陸斐源,回國以後,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鑽石王老五。
米然已經錯失了人生中最大的幸運,誰都不覺得,她還有可能追回陸斐源。
連和她關係最好的弟弟米航都勸說道:“姐姐,你快清醒清醒吧!陸斐源根本不會再回頭的,你也是時候放手了。彆真的把自己拖延成了大齡剩女……”
米然卻格外的倔強——“我就愛過這麼一個人,不嫁給他,我寧願把頭發剃了做尼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