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又稱秋獮,古時就有, 每朝每代, 延傳至今, 已經成為傳統節日一般的習俗。但它與傳統節日又有些不一樣, 因為它不僅僅是一種文化傳承,更是一國軍事實力的展現。
新朝初建, 各殘餘勢力仍在蠢動不安,這第一年的秋獵,對建武帝和大周來說都有著重要意義,因此朝廷上下早早就準備了起來。
很快就到了出行之日,一早,建武帝就率領後妃子女、文武百官、禁軍侍衛共計兩萬多人, 浩浩蕩蕩地出了京城,往位於京郊的漢陽山圍場而去。
一路上人歡馬嘶,旌旗蔽日,百姓們爭相圍觀, 見到為首的建武帝, 紛紛下跪大呼萬歲。
魏小花坐在華貴的馬車裡, 看著外頭不停閃過的百姓們感激敬畏的臉,心中有些感慨。
破爹不是一個好丈夫, 但他是一個好爹,也是一個好皇帝。
是他帶著這天下的百姓從亂世的漩渦中掙脫而出, 給了他們安寧和平的生活。也是他讓他們不必再受戰亂之苦,不必再骨肉分離。他還大赦天下, 減免賦稅,日日勵精圖治……雖然看起來憨傻憨傻的,半點兒一代明君的氣質都沒有,但魏小花必須得承認,他受得起這萬民敬仰。
又見熊弟弟正騎著高頭大馬跟在他身後,身著甲胄,脊背直挺,已經初現棱角的小黑臉雖然因為緊張激動有些發紅,但神色剛毅,眼睛明亮,再不見往日畏縮,她便忍不住揚眉笑了起來:“可算是有些做皇子的模樣了。”
這樣重要的場合,蘇氏身為皇後,自然不能不到場。她正給一旁興奮得直咋呼的劉太後剝桔子,聞言偏頭往外看了一眼,跟著笑了起來:“到底是長大了。”
比起與幾個月前判若兩人的母子仨,劉太後雖然長胖了點,但氣質還是沒怎麼變化。聞言將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裡,隨手在衣服上一擦,吧唧著嘴說道:“主要還是俺們老魏家的種好,你瞅瞅鐵牛,不聲不響就翻身做了皇帝老爺,那可是皇帝老爺啊!大寶比他老子聰明那麼多,將來一定會比鐵牛更厲害!沒準兒到時候就成……成……還有沒有啥比皇帝老爺更厲害的?”
魏小花樂得不行,跟她說:“有啊,皇帝老爺他娘唄,不過大寶應該是做不了……”
“嘿你個死丫頭,連你奶都敢逗!”劉太後指著她笑罵了一句,往日因為窮苦而顯得有些尖刻的臉這會兒吃的胖乎乎的,說一句話就抖兩下,看起來富態而滑稽。
但總歸是比從前好看了很多。
“哪兒就是逗您了,皇帝老爺他娘,可不就比皇帝老爺更厲害麼……”
“哼哼,拍馬屁也沒用!”
祖孫倆說著就鬥起了嘴來,蘇氏坐在一旁看著,眉目含笑,眼神溫柔。
***
與此同時,緊隨三人其後的馬車裡,曹昭儀母子三人也在說話。
不過氣氛就沒有前麵那輛車那麼愉快了。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和大哥哥一起騎馬!我就要!”蹬著小短腿在母親懷裡打滾,非要出去跟魏大寶一起騎馬的,自然是魏大寶的死忠小尾巴,小胖子魏騰了。
小家夥被哥哥在馬上的英姿帥到,坐馬車又實在太過無聊,便忍不住鬨騰了起來。曹昭儀哄了半天還是沒哄住他,終是壓不住心裡的惱恨怨憤,厲聲大喝了一句:“你給我閉嘴!”
聲音嘶啞,如同老鴉嘶鳴,帶著某種說不出的陰沉之氣,魏騰從不曾聽過這樣的聲音,頓時嚇得噤了聲。他下意識回頭看向對自己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的母親,見她眉目猙獰,雙目赤紅,不由有些害怕。
“母妃……”害怕歸害怕,可這人到底是最疼愛自己的母妃,魏騰小小叫了她一聲,委屈地癟起了小嘴,“你凶騰兒,你不愛騰兒了!”
曹昭儀一怔,欲將他抓進自己懷裡的雙手一下鬆了開。
“母妃是累了,騰兒不許再鬨,讓母妃好好休息一下。”說話的是魏瀟芷。魏騰往日調皮的時候被這個姐姐給懲治過,因此對她還是有幾分敬畏的,又見曹昭儀臉色確實很難看,到底不敢再鬨,悶悶地“哦”了一聲,趴到窗口繼續看哥哥去了。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看著看著,他忽然又笑了起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來回晃了晃,口中親近地叫著“哥哥”。
就連纏在他手腕上的小蛇珠珠,也衝著那個方向親近地探了探腦袋,口中芯子亂吐,似在跟那邊的人打招呼。
曹昭儀看著,隻覺得五臟六腑都燒起來了似的疼。
這是她的兒子,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可如今卻一心向著外人,全然不顧她這個母親的感受!
“母妃,騰兒還小,不懂大人們之間的複雜,你彆怪他。”見母親臉色不對,魏瀟芷忙握住她的手安撫了一句,隨即叫來一個隨行禁軍,把蠢弟弟丟到了他的馬上去玩耍,也省得他一會兒又要鬨。
曹昭儀看著乖巧懂事的女兒,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一把將她摟入懷裡,悶聲大哭起來:“我的兒,母妃……母妃這心裡苦啊!”
魏瀟芷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將滿肚子苦水洶湧倒出。
“……”不是,母妃,你快悶死我了。
魏瀟芷掙紮著從她懷裡冒出一個小腦袋,雪白秀氣的小臉上滿是無奈。
這幾個月的禁閉日子,她母妃就是這麼又怨又恨地哭著過來的。
她勸過,哭過,安慰過,甚至還大逆不道地跟著外祖母一起罵過,可她仍是沉浸在被建武帝厭棄的打擊中,怎麼都走不出來。每天不是大罵設計坑害她至此的幕後黑手,就是嫉妒如今這皇後之位越坐越穩了的蘇氏,要麼,就是為了建武帝的狠心而哀怨哭啼。
簡直愁死二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