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峰想躲開她的手,又莫名舍不得,隻好一動不動地看著地麵,繃著麵無表情的臉裝失聰。
大庭廣眾,朗朗乾坤,這話國公爺沒法接啊。
魏小花太喜歡他這個樣子了,指尖輕輕劃過他的後頸,低笑了一聲說:“等明日過後,咱們就能隨時隨刻在一起了,好二哥,你且再忍忍。”
渾身一麻的段峰:“……”
這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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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就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屏風後,陳煜抬起毫無血色的臉,聲音淡淡,斯文中帶著點陰森:“晉安公主回宮途中遇刺,這件事,你乾的?”
身披黑色鬥篷之人轉身,跳躍的火光落在他臉上,照出了半張平凡肥胖的臉。
“自然是我,”普通中年男子的聲音,樂嗬嗬的,聽著很是和善,“除了我,還有誰會這般記掛你的事?隻是沒想到,你那小媳婦竟沒有和那丫頭一起回宮,我本來以為她會回宮給她姐姐送嫁的……”
“我說過,不要動我的人,也不要插手我的事。”陳煜卻不領情,又薄又冷的聲音裡,像是藏了兩片鋒利的刀刃。一雙布滿血絲,四周泛著病態青黑色的眼睛裡,更是掠過了駭人的陰鷙之色,“否則即便是你,也得死。”
“死?”鬥篷男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總是這般異想天開。你瞧瞧你這身子,再瞧瞧你身邊那幾個沒用的廢物,殺我?怕是沒這麼容易哩!且咱們好歹同出一族,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堂叔,這親人之間,老是這麼喊打喊殺的可不好。再說了,當年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早就淪為你那喜歡小男孩的三哥的禁臠了……好好好,我不提這事兒了,你彆這麼看著我,怪嚇人的!”
痛苦惡心的過去像是無數條毒蛇,從陳煜心底躥出來,沿著他的血脈爬遍了他的全身。他雙目漆黑地看著眼前的鬥篷男,乾瘦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輪椅的扶手,整個人平靜得像是暴風雨前的一團黑雲。
鬥篷男被他看得心裡莫名發怵,乾笑兩聲說,“就當是堂叔說錯話了還不行嗎!你看你,真是越發地開不起玩笑了!”
“你今天來,就是來跟我開玩笑的?”陳煜終於開了口。
“自然不是!”鬥篷男見他願意好好說話了,忙挺著大肚子走過來,“我是來找大侄子你商量正事的!”
陳煜看著他,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透出薄薄的冷光:“我說過,我對你們那些掙來搶去的破事沒興趣。配合你們把紫蘇送進宮,已是看在往日恩情上破例了。”
“我知道你沒有光複前朝,坐擁江山的野心,可你姓到底陳,身上流著陳家皇族的血,那魏鐵牛不過是個鄉下種地的泥腿子,身份高貴如你,難道就真的甘心對他俯首稱臣?”屋裡生著炭盆,鬥篷男大概是覺得有些熱了,伸手摘下了鬥篷,露出了一張頗為富態的圓臉。那圓臉上,一雙小而精明的眼睛正滿是野心地冒著精光,“還有這天下,它本來就姓陳,我與你幾位叔伯百般籌謀,也不過是想奪回原本就屬於我們的東西,這又有什麼不對?”
他說得熱血,陳煜麵上卻半點波動都沒有,隻是目光陰冷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滑稽而不自知的戲子。
鬥篷男被他那涼颼颼的眼神看得說不下去了,但滿腔熱血還哽在心頭不上不下呢,他不甘心,又憋著氣說了一句,“不說彆的,就說你那小媳婦吧,要是這天下還姓陳,你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那魏賊又豈敢暗中抓走將你的小媳婦,對你如此放肆?你又何必已經找到她的下落卻百般顧忌,遲遲不敢動手?”
陳煜的眼神猛然一沉,周身本就陰冷的氣息瞬間凝成了寒冰。
鬥篷男見此綠豆眼微亮,正要戳著他的軟肋再添油加醋一番,陳煜壓著聲音說話了:“說吧,你今天到底是為何而來?”
這顯然是內心有所鬆動了!鬥篷男心中一喜,忙道:“我聽說鳳棲宮底下有一條極其隱蔽的密道,你曾經意外進去過……”
陳煜抬了一下眼皮:“你想做什麼?”
鬥篷男猶豫了一瞬,說:“明天就是晉安公主的大婚之日,魏賊平日裡最是寵愛那丫頭,她的婚禮,必然會辦的極為盛大。到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被吸引過去,如此一來,皇宮裡的守衛就會比平時鬆懈很多。再加上今天我派人去救你家小媳婦的時候,故意讓人嚇唬了一下那晉安公主,讓她以為有人要刺殺她。魏賊愛女心切,明天肯定會派更多的人護送她出嫁。到時候那宮裡……嗬,還有,女兒出嫁,那老賊肯定很高興,他又向來嗜酒,一定會忍不住喝上幾杯……”
這是發現引誘曹氏舊部帶頭起亂子的計劃行不通,心中不耐了,想找機會直接弑君?
陳煜長目微眯,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也懶得參與,這麼些年來,我們也就因為紫蘇那事兒找過你一回,其他時候從來沒勉強過你……”鬥篷男有點摸不準他的想法,見他半天沒反應,不由有些著急,“這次也不用你乾什麼,你隻要告訴我們那密道的入口處和出口處在哪兒就行!當然,作為回報,我們會幫你把你家小媳婦救出來,以後再也沒人會把她從你身邊搶走……”
“好。”
鬥篷男一愣,大喜:“你答應了?”
陳煜眸光微閃,嘴角陰森地勾了一下:“來人,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