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高如全忍著笑扶了他一把:“陛下……”
才剛說了兩個字,裡頭便傳出了蘇氏雲淡風輕, 滿是縱容的聲音:“也好, 正巧今早柳賢妃和王貴人又來我這兒哭訴春閨寂寞了呢。”
建武帝還沒來得及鬱悶, 魏小花也說話了:“娘真的打算就這樣一直把父皇往外推?”
建武帝一愣, 一顆心下意識提了起來,又見高如全正要揚聲說“陛下駕到”, 他一個激靈,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彆說話!”
猝不及防的高如全:“……是。”
建武帝左右看了看,做賊似的弓著大熊般的身子摸到窗戶底下,將自己的耳朵貼到了牆壁上。
高如全:“……”
不忍直視。
魏小花和蘇氏卻不知外頭正有人猥瑣地偷聽著她們倆的牆角。見女兒問的隨意,神色卻似有擔憂,蘇氏笑了一下, 眉眼無波地說:“我不是故意想把他往外推,而是……”
而是什麼?
建武帝高高地豎起了耳朵。
“而是如今他對我來說隻是親人,卻不再是夫君了。同床共枕什麼的,實在是有些彆扭。”
蘇氏平靜的一句話, 讓建武帝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蘇氏已經很久沒有和女兒討論過這個話題了——自從逼著自己徹底放下建武帝之後, 她的狀態就一天一天好了起來。魏小花看在眼中, 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她知道對那時的母親來說, “放下”二字才是最重要的。可如今,破爹顯然是真真正正地對她上心了, 魏小花有些不確定母親再這般遠著他是不是好事。
她沉默片刻,說:“可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事兒……您總不能叫父皇睡一輩子的小榻吧?”
是啊是啊!一直睡小榻真的很可憐啊!
正在發呆的建武帝忍不住點了兩下頭。
“後宮美人那麼多, 他若是在這我睡小榻睡累了,隨時都可以去她們那睡大床啊,”蘇氏卻是輕聲一笑說,“橫豎他再寵愛她們,也不會讓她們越過我,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建武帝:“……”
按理說,他應該為她對自己的信任而感到高興,可這會兒他卻隻覺得難受——就好像胸口被人拿錘子狠狠錘了一記那種難受。
魏小花倒不難受,隻是有點遲疑:“可……”
蘇氏又笑:“你是怕我遲遲不鬆口,你父皇等得不耐了會生我的氣?”
魏小花一頓,默認道:“他畢竟是做皇帝的人了。”
情分這個東西並不是堅不可摧的,相反,它很容易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而耗儘。如今破爹確實願意讓著娘哄著娘,可時間久了,誰知道一直求而不得的他會不會心生不耐?
這裡到底是皇宮,是最看重聖寵的地方。萬一有朝一日,舊日情分耗儘,破爹對娘失去了耐心……魏小花柳眉微擰,沒有再想下去,隻搖頭道,“何況我即將出嫁,大寶將來也會娶媳婦,成立自己的家庭,到時娘一個孤零零的,不會覺得寂寞嗎?”
兒女再貼心懂事,也比不上另一半親近。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
蘇氏看著她,沒有馬上說話,外頭建武帝已經鬱悶得撓起了牆。
他是皇帝怎麼了?難道做了皇帝就會變小氣,就會對媳婦兒不好了?
這丫頭真是瞎擔心!
“那你是希望我能重新接受你父皇?”這時蘇氏忽然問道。
建武帝撓牆的動作猛然一頓。
重新接受……重新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也不知道……”魏小花沉默片刻,笑嘖了一聲說,“重新接受他吧,我怕你將來又要傷心,畢竟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他如今對你上了心,誰知往後會不會再變呢。可不接受吧,似乎也不是個事兒……哎,我也說不好,反正就是有點擔心你。”
蘇氏被她糾結的樣子逗樂:“娘都這麼大的人了,哪還需要你擔心,你呀,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至於你父皇……”
她頓了一下,悵然又釋然地笑了一下說,“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的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把我們之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變成兩情相悅,彼此鐘情……可惜,終究還是錯過了。”
建武帝心頭一跳。
怎、怎麼就錯過了呢?他不是找到她,他們不是再次團聚了嗎?
魏小花也笑:“如果父皇願意為了你再也不去碰後宮其他女人……”
蘇氏失笑打斷她:“怎麼可能?你也說了,他已經是做皇帝的人了。從古至今,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美人無數的呢?”
“也是,這些個妃子也不是他說不納就能不納的,”魏小花想了想說,“不過難怪這做皇帝的都容易被戴綠帽子,都說人心換人心,他沒法全心全意對待一個人,彆人自然也沒法全心全意待他……罷了罷了,不說這事兒了,總之我隻希望娘能開開心心的,父皇那裡……你是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都支持你。”
蘇氏欣慰之餘忍不住嗔她:“你呀,這話可不許當著你父皇的麵兒說,他也是要麵子的。”
“嘻嘻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