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外頭突然有侍從快步走進來,說是陳煜醒了,想要求見陛下。
竟敢主動來求見?建武帝一愣,怒哼道:“讓他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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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煜是來請罪的。
不知是被魏小花那番話點醒了,還是隻是因為識時務,不等建武帝發話,他就撐著虛弱的身體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果然如眾人所猜,今天發生的一切雖然不是他主使的,但他全部知情並參與其中。
首先就是建武帝收到的那封神秘告密信。那信確實是他派人送進宮的,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引開建武帝與禁軍們放在定國公府上的注意力,好方便自己行事。
其次是魏大寶遭人算計一事,那個引小師弟前去救魏大寶的黑衣人也確實是他派去的,目的如段峰所猜,就是為了尋找可乘之機,好順利帶走魏小花姐妹。
當然,其中也帶著點他對這種宮裡常見的陰私手段的厭惡,不過這一點,他沒說出來。
至於他為什麼會提前知道這一切……
陳煜眼神沒有半點波動地將那日那個披著鬥篷去見他的中年胖子和他背後藏著的所有前朝餘孽一個不落地供了出來。
查了那麼久也隻查出其中幾個的建武帝:“……”
段峰也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收獲,意外地看了陳煜一眼,問道:“你不是他們的同黨,又怎麼會知道他們這麼多秘密?”
“我查的。”陳煜的輪椅隨著那馬車衝下了陡坡,方才是被人背過來的。他雙腿無力下跪,隻能撐著身子跪坐在地上,全當儘了禮數。聽見段峰的話,他譏諷又帶了幾分漠然地說,“他們雖為前朝宗室,但身份不夠,不足以號令天下,不像我,再不受寵那也是前朝皇帝的親生兒子,身上流著純正的陳氏皇族之血。一直以來,他們都在打著我的旗號行事,可這天下誰做皇帝,誰掌江山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是儘可能地活下去,然後和多多白頭到老……這些事情都是我為了自保暗中查來的,他們一直覺得我和他們有著一樣的野心,隻是礙於雙腿殘疾無力作為罷了,因此他們雖然防我,但防得沒那麼嚴實。”
不過是個什麼勢力都沒有的廢人,能翻起什麼風浪?唯一能做的,也隻有躲在家中顧影自憐,對他們羨慕嫉妒恨一番罷了——這就是前朝那些餘孽們對陳煜的看法。
陳煜對此心知肚明,但從不在意,之所以暗中查探他們的消息,也不過是怕他們做的蠢事有朝一日會連累自己和心愛的小妻子,想著以防萬一罷了。
“你剛才說朕的新科狀元徐元朝,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建武帝這時麵色陰沉地擠出了一句話。
“是,表麵上看他隻是個普通農家子,但其實他是前朝溫郡王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陳煜偏頭咳嗽了兩聲,有些費力地說,“我曾見過他幾麵,那是個難得一見的聰明人,城府極深,野心極大。”
要不是這樣,也不可能一路高中,還短短數月就贏得了建武帝的賞識與器重。
“口說無憑,你可有什麼證據?”見破爹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顯然是被這“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好苗子,正準備好好培養,結果卻發現他是來要自己老命的”殘酷真相氣得不輕,魏小花忙幫著追問了一句。
“有,都藏在我府裡的密室中。”
陳煜現在基本是有問必答的狀態,建武帝又就著前朝餘孽們的事兒問了幾個問題,這才壓著怒道:“躲在背後算計大寶的人,你也知道是誰?”
這回陳煜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先看了蘇氏一眼。
蘇氏正麵色淡淡地坐在那,長睫低垂,看不清神色。
“娘娘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陳煜曾經很厭惡眼前這幾個人,因為他們想搶走他的多多,是他無法不警惕的敵人。可眼下……
想著先前千鈞一發之際,魏小花不顧自己先救妹妹的行為,還有蘇氏和建武帝聽聞消息後連夜出宮趕來看幾個孩子的行為,他終於有些明白了——原來不是所有父母親人都和他的父母親人一樣。
他不幸,可多多是幸運的。她的父母和親人都很愛她,他們並不會像他想象中那樣傷害她,欺淩她,給她帶去難以忍受的痛苦。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有什麼東西像是一束光,穿過包裹著他靈魂的層層陰霾,輕輕落在他心上。
心底深處某個常年陰冷的角落漸漸溫暖了起來了,陳煜忽然就不那麼絕望了,他看著蘇氏,虛弱的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平和,“這世上最想毀了秦王殿下,最想見到秦王殿下從此一蹶不振的人……娘娘應該已經猜到是誰了吧?”
蘇氏確實已經猜到了。她抬目看著他,眼神看似平靜,實則冷冽至極:“我猜的對嗎?”
“對,”陳煜看向建武帝,眼中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譏諷,“算計秦王殿下之人,正是鎮國公府的太夫人蔣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