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伯在院子裡蹲著抽旱煙呢,聽到媳婦的喊聲,罵她:“喊啥喊,叫魂呢!”
“他爹——虎子身上的字兒沒了啊——”她聲音顫抖,出門的時候還讓門檻給絆了下差點摔倒,扶住門框才站穩,帶著哭腔重複,“他身上的字兒沒了!”
鄭大伯也被唬了一跳,他也是親眼見過鄭天虎身上的“囍”字兒的,一股涼氣從尾椎順著脊柱往上爬,黑著臉凶鄭大娘:“你,是不是你給他洗掉了?”
“我沒有啊!”
“你再想想,你是不是忘了?”說完,鄭大伯還若有所得的點點頭,還轉回臉去裝模作樣的磕了磕煙鬥,“是了,肯定是忘了,這世上哪有什麼鬼。”
“我沒有給他洗!”鄭大娘白著臉吼回去,“我難道還不記得我乾過啥了?我又沒老糊塗呢!白天,白天你不是也一直在家呢,我洗沒洗你不知道嗎!”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嘴唇張張合合,滿眼恐懼,“真的是她,真的是王巧兒,他爹,咱可咋辦啊!”
鄭大伯也很慌,這又是大晚上的,冷不丁一陣風吹來,就跟那陰風似的。他本來不信那神神鬼鬼的,可啥事兒都不如眼見為實,因此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那字兒咋就能憑空消失了呢?
“是,是不是咱眼花了,看錯了啊,他身上根本沒啥‘囍’字兒?”
鄭大娘連呼吸都不敢用勁兒,生怕驚動了鬼神,直勾勾看著鄭大伯。鄭大伯和鄭大娘對視了一下就錯開了,他知道他說了句蠢話,那字兒他也是親眼看到的,不可能是眼花了。
一時間,風聲樹葉的聲音蛐蛐的叫聲鳥叫聲,全都消失了,鄭大伯煙鬥裡的煙絲燃燒完最後一點,零星的火星熄滅,世界靜謐而陰森。
“他爹,你說,咱要不要請神婆來給咱虎子驅驅鬼?”鄭大娘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寂靜。
鄭大伯舔舔乾裂的嘴唇。這些年運動裡,一直打著口號喊要破除四舊,前些年那些神婆什麼的都被批鬥了,現在哪裡還有人敢這麼光明正大的請神婆驅鬼?再說,就算找到了神婆,要是讓彆人知道了他們家居然還搞這種封建迷信的事兒,他們一家子會不會都被拉出去批鬥?
他年紀大了,可丟不起這個臉!
“請什麼神婆!”鄭大伯一甩臉,瞪鄭大娘,“你還嫌咱家不夠丟人嗎!”
鄭大娘一下子就急哭了:“那虎子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