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而患不均,馮建文隻給了馮建武工業票,其他人心裡自然不平衡。鄭媛早就猜到會有人來找事兒,李紅英來了,她自然沒什麼驚訝的情緒,甚至連該怎麼應對都想好了。
“建武當初也是直接找建文要的,三嫂,你要是也想買洋車子,就給建文寫信,讓他幫你湊一湊。”她一退六二五,把事情全都推卸給馮建文,反正這事兒全都是馮建文自己招來的,還熱心得給李紅英提供幫助,“誒,三嫂,你知道建文部隊的地址不,你要是不知道,我給你啊。”
李紅英憋紅了臉,被鄭媛的不要臉氣的。彆以為她不知道,她寫信給馮建文要工業票,馮建文要是能搭理她,她就得燒高香了!李紅英說:“我不跟他要,我就跟你要。他那麼老遠,我要是給他寫了信,他再說自己沒收到咋辦?你是他媳婦兒,你們兩口子是一家人,我跟你要一樣!”
鄭媛見鍋開了,趕緊過去掀開鍋蓋,熟透的餃子一個個漂浮在水麵上,隨著滾燙的開水起起伏伏,看得人嘴饞。李紅英也瞧見了鍋裡的情形,這一看,她差點把眼睛瞪出來。她以前隻知道鄭媛吃得好,卻不知道她吃的有多好,這不年不節的,她竟然吃水餃!
鄭媛才不管李紅英眼不眼饞呢,她拿了個盤子,把水餃用湯勺全都撈起來,一邊說:“信件是有可能丟失,我給他寫的信,有時候他也會收不到呢。三嫂你多寫幾封不就行了,建文就肯定能收到了。你跟我要那也沒什麼用呀,我一不賺錢二沒有票,就是想給你也有心無力呀。”
李紅英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鄭媛手裡那盤子餃子吸引了,隻見鄭媛拿了雙筷子,夾起來一個睡覺,吹了吹,張開嘴唇露出貝齒,輕輕咬了一口,餃子裡麵的餡兒就露了出來,綠色配合棕色,空氣裡散發著一股青菜與肉混合在一起的濃鬱香氣——竟然還是肉餡的餃子!李紅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般來說,客人趕上主家的飯點,主人家都會客氣的留客吃飯,或者分給客人一點好吃的,可她都在這兒站了這麼長時間了,都眼睜睜看著鄭媛吃了兩個餃子下肚了,都不見鄭媛問一句“三嫂你吃點不?”太氣人了!
李紅英咬牙冷笑:“老四家的,你這話說的也太謙虛了,你自己在家都吃上肉餡的餃子了,怎麼能說自己沒錢呢?”
鄭媛覺得單吃餃子不好吃,就轉身找了個小碟子,拿出香油、醋、辣椒醬等調料出來配餃子的蘸料:“我吃這麼好,也不是為我自己吃的啊,我這肚子裡,懷著老馮家的孫子呢,馮建文他敢餓著我?”
提到孫子,李紅英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又氣又怒,總覺得鄭媛說這話是故意嘲笑她。是,她是沒有兒子,隻有一個丫頭片子,可你鄭媛怎麼就確定你肚子裡這個是個小子?說不定也是個不帶把的呢?她當初懷那個丫頭片子的時候不也都說什麼愛吃酸肚子尖肯定是個兒子嗎,結果生下來傻眼了吧。李紅英喘著粗氣,胸口起起伏伏,怒視著鄭媛:“所以你們兩口子就大口大口的吃肉,瞪眼乾看著我跟他三哥餓死也不願意幫一把是不是?”
鄭媛調好了蘸料,找了個凳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夾起一個餃子在蘸料裡蘸了蘸,聞言笑起來:“三嫂,瞧你這話說的,你和三哥要是真的快餓死了,我跟建文怎麼也不會乾看著呀”頓了下,似笑非笑,“可你過來不是來要工業票的嗎?你們家還有錢買工業品呢,怎麼就要餓死了?三嫂,你來我家到時是乾嘛來了?”
李紅英一噎,她既想要票又想要錢行不行?不對,其實她就是來要錢的啊,要工業票有啥用,她家裡又沒啥要買的,就算拿到工業票也是拿出去賣錢。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是來借錢的,你看你,還在家吃薺菜肉的水餃,我們家連一碗稠的棒子糊糊都吃不上了。”
鄭媛把嘴裡的餃子咽下去,笑眯眯得仿佛一隻狐狸:“三嫂,我上回不是說了,你家要是缺糧食吃了,得去對麵和公公婆婆說,我家,我和建文新婚,家裡啥都沒有,就這麼一點糧食,還是公婆還有我爸媽省出來分給我們兩口子的,還有建文悄悄從黑市換來的,我們家也很缺糧食……你彆看我現在吃的是白麵,其實那是因為我家根本沒多少粗糧可以吃,你以為我不想多吃點粗糧啊?那是因為我家根本就沒有。”
李紅英太陽穴跳了跳:“我不要糧食,我隻要錢。”
鄭媛裝出納悶的樣子:“你要錢乾啥?不當吃不當喝的,你還能拿著錢去買糧食啊?糧站也不賣給你們啊。還是說你們打算去黑市?”她倒吸一口涼氣,“可不行,那地方可不是啥人都能去的,萬一被抓了,三嫂你說不定會被人批鬥呢。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去。”
李紅英快被鄭媛煩死了,她寧可鄭媛罵罵咧咧的和她吵起來,也不想鄭媛就這麼皮笑肉不笑客客氣氣的,憋死人了!她氣急敗壞:“……你彆管,你給我錢就行。”
鄭媛笑眯眯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