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萌跳了村口的那條用來澆灌田地的河。還好她跳的時候被一名路過的民兵發現,那民兵跳下去救了她。
民兵學過急救知識,給曲萌做了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當時周圍圍過來不少看熱鬨的人,這些人都沒啥見識,不知道民兵這麼做是為了救人,就算是民兵跟他們科普了急救知識,可這種又是摸胸又是親嘴的救人也讓他們不能接受。
曲萌雖然被救醒了,可另外一波流言卻隨之而起。
“那個民兵也真是的,是不是看曲萌被鄭天虎糟蹋了,借著救人趁機占曲萌便宜呢?”
“你還真彆說,那曲萌長得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招人得很。這種便宜,對男人來說那還不是不占白不占?”
“反正我是沒聽說過親嘴兒還能救人的。”
“我也沒聽說過,好像他還摸了曲萌的胸?”
“我沒見,我聽人說是這樣。”這個人搖搖頭,神色頗為遺憾。
“我見了,我見了!”旁邊一個人突然拔高了音量,神神秘秘地一笑,“我可是親眼看到了,那個民兵真的摸了曲萌的胸,還親了曲萌的嘴。好像之前曲萌確實沒氣兒了,被那個民兵一親一摸,就又活了過來。”
“那還真是救人啊?”
“什麼救人?我就不信了,除了這個法子就沒彆的辦法救人了。我看啊,他就是想占曲萌的便宜,反正曲萌已經被糟蹋了,他就算占了她便宜又怎麼樣,她還能死活賴上人家讓人家娶她?”說著還不屑地撇撇嘴。
“這個曲萌……也真可惜了,我以前還想讓我兒子娶她呢。”
“幸虧沒娶,這個曲萌就是作風不正。他們那些知青,一個個眼睛恨不得長到天上去,哪裡看得上咱們這些鄉下泥腿子,結果呢,他們自己還不知道是什麼臟的臭的呢,還有臉嫌棄咱們。”
總算有人聽不過去,為曲萌說了句話:“我覺得曲萌不是這樣的人,每回見她她都帶著個笑臉,也沒像你說的‘眼睛長到天上’這樣吧?那個民兵就是在救人,你們都彆瞎猜了,人家曲萌已經夠倒黴的了。”
鄭媛一回來就聽到一些老娘們老爺們湊在一起聊天,幾個人圍在大槐樹下,納鞋底的納鞋底,抽旱煙的抽旱煙,一個個聊的興致勃勃。她本來沒什麼興趣湊熱鬨,結果路過的時候突然聽了一耳朵“曲萌”的名字,撥動了她的神經,不禁豎起耳朵去聽,結果聽說曲萌跳河自殺了,她心中正擔心走上前去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緊接著便又到了一通汙言穢語,不止那些女的,就連男的都在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曲萌。
鄭媛越聽臉色越難看,在邊上略微停頓了幾秒,把這裡每一張麵孔都記在心裡,然後轉身走了。
她知道蒼白的言語解釋是沒有用的,在人類的劣性根裡,總有人會有些仇富心理。以前曲萌是個城裡人,學問好家裡富裕,是村裡所有人羨慕的對象,現在她突然跌落神壇,這些人就情不自禁地要用言語踩她一腳,好像這樣會顯得自己比曲萌強似的。其實他們自己心裡也知道,整件事裡最可憐的人,是曲萌。
曲萌得救後就被人送回了知青點自己住的房間,和她同屋的孫芳不在,是那個救了她的民兵在勸她:“你說你,年紀輕輕的有啥想不開的,你也不想想你爹娘,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死了,他們不得哭死?”
怎麼沒想過呢?她就是深思熟慮以後,才決定自殺的。她曾經以為自己能夠有勇氣承擔一切流言蜚語,一切異樣的目光,也用國外那些女人們的演講鼓勵自己要想開一點,可是,事實證明,真的太難了。曾經關係不錯的朋友疏遠了她,曾經對她特彆好的大娘嬸嬸也都背著她說起她的不是,好像感情在一夜之間全變了。然後她就忍不住想,如果父母知道她不乾淨了,還會像之前那樣疼愛她嗎?會不會也突然之間就開始嫌棄她,覺得她丟人呢?她真的不敢承受這個。她是憑借著一股對鄭天虎的恨意撐到現在的,鄭天虎被拉去批鬥了,她終於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以死了。隻有死才能洗清她的清白。
“而且你還是個知青,你這麼有文化,肯定比我懂得多,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而且你學了這麼多年文化,還沒為咱們國家做出啥貢獻呢,就這麼死了,不是對不起咱們國家對你這麼些年的教育啊?”
曲萌一直眼神空洞地往上房頂,仿佛男人說的話沒有對她造成一點影響。民兵見她這死不悔改的樣兒,一氣之下道:“反正你現在這條命是我救下的,已經屬於我了,我說讓你死你才能死,我要不說,你就不能隨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