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1 / 2)

第一百一十章謝尚

翌日早朝, 褚太後正準備開口晉升殷浩為驃騎將軍。

顧和忽然站出來, 出聲言道:“西中郎將奉陛下詔令, 救助遺民過江, 嚴守邊境。其立下大功,應當封賞!臣提議, 升其為驃騎將軍!”

殷浩瞪大雙眼,目光死死地盯著顧和。

幕簾後麵的女人愣住了。沉思片刻,褚太後正打算開口回應。

殷浩突然站出來反駁道:“西中郎將究竟是不是奉命,此事還有待調查!”

武陵王站出來, 目光冷淡地斜視殷浩,語氣冷漠地言道:“足下所言何意?莫非是在質疑陛下?”

小皇帝呆呆地望著眾人, 不知道現在在吵什麼。

殷浩冷哼道:“陛下年幼,尚未親政。陛下之密令, 吾以為做不得數!”

王彪之站出來懟道:“大膽!竟敢不將吾皇放在眼裡!”

殷浩反駁道:“吾無此意!臣對陛下,忠心可鑒!隻是見不得小人, 欺負陛下年幼, 利用陛下之信任,禍國殃民!”

王獻之被殷浩說的話逗笑了,他站出來,脆生生地開口言道:“不知足下所言‘禍國殃民’是何意?救助遺民過江, 安頓遺民, 此乃救濟蒼生之大義之舉!民間皆讚頌陛下乃寬厚仁愛之明君!如此大義之舉,為何到足下口中卻成了‘禍國殃民’?莫非足下以為,朝廷不該救助晉人?陛下應當棄子民於不顧?”

王獻之說話的聲音清脆悅耳, 聲帶笑意,明明如此友好。可是言辭卻犀利得像一把刀子!銳利的刀鋒直逼殷浩的麵前,讓殷浩不敢亂動。

殷浩又惱又怒地瞪著王獻之,第一次正視王獻之這個人,他的心裡忽然冒出了恐懼之意。

這小子……

莫非真被顧和說對了!

難道在背後策劃一切的人,當真是王七郎?

細思極恐,殷浩覺得十分可怕。難以相信,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機!

真是怪哉!王羲之這人坦坦蕩蕩,一派君子之風。他前麵幾個兒子,也都是坦蕩之人。包括王徽之在內,哪怕王徽之做了無恥之事,也敢理直氣壯的坦蕩承認。為何到了王獻之這裡,出了個驚世異類!

看到王獻之隻用了幾句話,便把殷浩嚇得麵色發白,武陵王心裡暗道舒爽!多日來與殷浩撕逼,武陵王早受氣許久,早就看殷浩不順眼了。論耍嘴皮子的功夫,武陵王遠遠不如殷浩,常常被殷浩懟得無話可說。此時此刻,武陵王心裡積壓已久的抑鬱,頓時煙消雲散。撥開雲霧見晴天,他的心情立馬明媚起來。

其他世家出身的官員聽完王獻之說的話,紛紛用探究的目光望向那位玉雪可愛的小人。

此子不得了!將來必成大器!沒準,可能會變成下一位‘王導’。

思及此,眾人神色各異。

武陵王望向幕簾後麵的女人,開口言道:“西中郎將奉陛下詔令,立下大功,的確該封賞。請太後下詔令!”

褚太後緩緩出聲言道:“西中郎將立下大功,是該封賞。那就依眾卿之意,待其歸京,便升其為驃騎將軍。”

一個是自己的親舅舅,一個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褚太後當然更願意封賞自己的親人!起碼她的親人,永遠不會害她!

殷浩氣得雙眼發紅,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這個結果,隻能咽下這口氣。

下朝後,殷浩快速回到家中。把家裡的財物清點了一遍,然後帶著上百名家仆出城。

王獻之回到衛將軍府,謝道韞開口告訴他:“城門傳來消息,殷刺史帶著百人出京了。”

王獻之點頭,他坐下來說道:“我知道。”

正在抄寫公文的王肅之抬眼瞥向王獻之,出聲問道:“莫非他想去救會稽王?”

阿陌給王獻之倒了杯熱茶。王獻之捧著熱茶,緩緩言道:“殷深源被褚先生舉薦給會稽王。他深知,唯有會稽王與褚先生才是他的依靠。他讓劉叔父去救褚先生,至今未有消息。如今,殷深源招架不住朝廷的變動,被逼急了。隻能親自去救會稽王。”

王肅之眼神閃爍,他看了眼謝道韞。

見王肅之又在盯著心上人發春,王獻之仰頭將茶水飲儘,然後起身說道:“我出去走走。你二人好好做事。”

王肅之放下筆,開口說道:“我送你出去。”

王獻之詫異,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了王肅之。

兄弟二人走到庫房,王獻之出聲說道:“四郎有話直言。”

王肅之低聲告訴王獻之:“是否派人擄走殷深源?”

王獻之瞥了眼王肅之,覺得王肅之好像被他帶壞了。

王獻之淡定地回答道:“你我乃斯文人。尤其是四郎,你一向行君子之風,豈能做出如此小人行徑?”

王肅之無語,低聲言道:“前兩回行事時,我勸你,你如何答複我?‘此乃無奈之舉,為了救濟蒼生,隻能委屈其了’!此言出自官奴之口,莫非官奴忘了?”

王獻之告訴王肅之:“事不過三,次數多了,會讓人懷疑的。不過……”

王獻之倏然笑起來,眼眸燦若星辰。

王肅之問道:“官奴有何主意?”

王獻之告訴王肅之:“人生坎坷,總要經曆風雨,才能見到彩虹。”

王肅之微蹙眉頭,若有所思地言道:“官奴之意,是讓他吃點苦頭,再讓他成功救出會稽王?”

王獻之笑著頷首:“是也!”

王肅之覺得王獻之真壞!幸好這是他弟弟,若是對手,王肅之覺得自己肯定會被對方玩死!

沒忍住,伸手捏了一把王獻之的臉蛋,王肅之說道:“阿耶讓我監督你看書。你有空多看些書,若遇到不解之處,可向我請教。”

提起看書,王獻之臉上的笑意淡了,他愁著臉說道:“書裡的字我認識,但是連起來,我就不知其意了。”

但是哪怕王獻之已經熟悉了這個時代的語言與文字,也不易讀懂這個時代的文章。王羲之給王獻之開的書單,其中一部分要的書都是古書!意味著王獻之想要看懂書中的內容,就必須得先學習古文字!王獻之覺得太難了!

王肅之這才覺得幼弟像個孩子,他笑著言道:“五郎可比你聰慧多了。他三歲識千字,四歲能獨自閱覽百書,五歲時開始學習古文字,六歲讀懂古書,七歲閱儘宗塾書閣裡的書。八歲之後,便閒在家中,無所事事。知五郎愛看書,阿耶四處為他尋書。家中書閣大部分書,都是阿耶為五郎尋來的。”

王獻之知道王徽之聰明,沒想到聰明到這種程度。難怪王徽之以前無所事事,原來是書都已經看完了。覺得日子無趣,才到處尋樂子。

王獻之若有所思地說道:“五郎之才,其實可以發揮在另一方麵。”

王肅之警惕地問道:“官奴何意?”

王獻之搖頭,沒有回答王肅之,轉身往外走。

王肅之開口叫道:“官奴。”

王肅之從屋裡走出來,看到謝道韞站在院中。他立馬露出笑容,走上前來,柔聲問道:“有事尋官奴?”

謝道韞搖頭,她開口言道:“尋你。不知王四郎可整理出朝中百官名單?”

王肅之立馬答道:“已經整理好了!我拿給你!”

王獻之乘車在建康城裡轉了一圈,然後吩咐仆人驅車前往城外。

出城行了一裡地,碰到了軍隊。

“七郎,是謝中郎!”

謝尚回來了?

王獻之從車裡出來,被人攙扶著下車,抬頭望向朝這邊走來的軍隊。

為首那人身穿青衫,騎在馬上,頭上未戴金盔。長發高束,用銀小冠束起。雖未看清楚對方的五官,卻已經能感受到這個人氣質超然,飄若清風。

等隊伍走近,王獻之走到道路中間,彎腰行禮。

謝尚做了個手勢,隊伍停下來。

他瀟灑地翻身下馬,大步走到王獻之的麵前。

王獻之低著頭,沒有抬眼打量謝尚。

“誰家小郎君,如此俊美如玉,氣質出塵。”

聲音珠圓玉潤,玲玲悅耳。

謝尚乾脆蹲下身子,眉眼含笑地看向王獻之。

乍然看到一雙含情脈脈,溫柔似水,瀲灩動人的美眸。王獻之怔然。

抬眼打量對方,這才發現對方的嘴唇不似謝安。謝安生了一張仰月唇,不笑的時候,嘴角也上揚。此人朱唇明顯,唇峰清晰,若菱形,與深陷的人中相連,使其五官看起來更立體。他的下巴,還有美人溝。

王獻之回神,緩緩開口言道:“足下便是謝中郎。沒想到足下之容,竟然與謝叔父有七分相似。”

謝尚意伸出手,將王獻之扶起來。眯起眼眸,目光意味深長地打量著王獻之,謝尚語調悠然地言道:“王七郎錯矣,安石乃尚之從弟,是他肖尚,而非尚肖他。”

王獻之點頭:“謝中郎所言甚是。是獻之說錯了。”

打量謝尚的一身青衫,王獻之又望了眼方才謝尚騎的那匹馬。

見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眼神閃爍,另有心思。謝尚笑容明朗地問道:“王七郎何所思?”

王獻之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詢問道:“謝中郎騎馬可難受?”

謝尚以為王獻之沒有見過馬,直接伸手將王獻之抱起來。

忽然被謝尚抱起來,王獻之愣了一下。

謝尚輕輕鬆鬆的單手抱著王獻之走到馬前,直接將王獻之放在馬上。

跨|坐在馬上,王獻之感覺有些奇妙。

秋陽落在謝尚的身上,謝尚笑容燦爛宛若花開,眼眸波光瀲灩,笑盈盈地望著王獻之。“如何?”

王獻之點頭:“感覺奇妙。”

謝尚忽然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帥氣。

王獻之特地瞥了眼他的下裳。

謝尚這才發現,王獻之壓根不是對馬好奇,而是對他這個騎馬之人好奇!

謝尚將王獻之圈在懷裡,拉著韁繩,低頭看向王獻之,挑眉問道:“王七郎有何話,不妨直言。”

王獻之低聲問道:“中郎將騎馬時不覺得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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