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1 / 2)

第一百一十八章天下唾罵

謝尚再次確定, 王獻之是個以大局為重的人。雖然王獻之沒有回答他, 為什麼要針對褚太後。但是謝尚猜測,王獻之此舉必定也是為了晉國, 為了天下蒼生。

王獻之一個稚子, 能以天下蒼生為先。謝尚又豈能拖後腿?

謝尚離開衛將軍府後,再次返回宮中勸褚太後。

褚太後委屈地哭著, 她向謝尚訴苦:“舅父, 豈能任由琅琊王氏猖狂?如今阿耶不在, 若是連你也不護著我, 那還有何人會護著我?”

謝尚歎息,告訴褚太後:“太後今日所言, 百官皆聽入耳中。大勢所趨, 如今已無法改變……”

褚太後更委屈了,她告訴謝尚:“舅父,陛下年幼,諸事不知曉。若是讓陛下聽政, 遭小人蒙蔽, 江山危矣!”

謝尚沉默半晌,他開口言道:“還有一方法,可扭轉局勢。”

褚太後擦了擦眼淚, 她精神起來, 立馬問道:“舅父請說!”

謝尚緩緩言道:“封荀灌娘為‘巾幗將軍’。”

謝尚此時才反應過來,王獻之今日在朝堂上說那些話的用意。王獻之要逼太後下旨,封荀灌為將軍!

封一婦人為將軍, 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必定會遭多方反對。

如今王獻之將火力往褚太後身上引,借由褚太後之手,讓褚太後頂住群臣的壓力,封賞荀灌為將軍。這一招,不得不說真是高明!

褚太後愕然,不解地問道:“她與我何乾?”

謝尚語氣無奈地言道:“荀灌娘與太後皆為婦人。太後聽政,於社稷有功。荀灌娘昔年救下一城人,亦有功。她若是能入朝參政,太後自然能繼續聽政。”

褚太後仔細思索,似乎明白了這兩件事的關聯。她擦乾眼淚,點頭言道:“我知曉了。這就下旨,封荀灌娘為將軍。”

謝尚告訴褚太後:“加封號。”

褚太後點頭,這才明白這件事政治意義重大!

歸家的路上謝尚一直在沉思。不禁懷疑自己也被王獻之算計在內了。

謝尚打算等晚上鬥舞的時候,問問王獻之。

沒想到,晚上王獻之派人傳來消息,他被王肅之關在府上看書,不得出門。

謝尚不信,他懷疑王獻之在故意躲他!

聽說王獻之不能來,顧和有些失望。

“七郎不能來,真是掃興。”

謝尚美眸流轉,淡淡一笑,開口言道:“他不來,你我可去尋他。”

顧和猶豫:“方才王家仆人不是說七郎今夕在看書嗎?”

謝尚挑眉:“你相信?”

顧和想到王獻之那個小腦袋那麼機靈,立馬說道:“走!去王家!”

王獻之此時正在宗祠與王彪之議論大事。

最新消息,燕王慕容儁遣使邀請涼王一同伐趙!

王獻之告訴王彪之:“燕國有野心,三年內必定與晉國脫離關係!”

王彪之點頭,他算是看出來了。燕國那邊野心不小!趁趙國內亂,聯合晉國與涼國,集三國之力共同伐趙!

王彪之不禁佩服王獻之的深思遠慮。若是當初晉國答應與燕國一同伐趙,在晉國與燕國之間,趙國必定會派主力軍隊來對付晉國!如此一來,晉國替燕國抵擋住了趙國的主力軍隊,減輕了燕國的壓力,燕國那邊便能輕鬆攻打趙國了!

王彪之低聲罵道:“燕國當真野心不小!”

王獻之開口問道:“趙國情況如何?”

明翁遞來一個盒子,放到案上。

王獻之打開盒子,拿出絹布,瀏覽絹布上的內容。

冉閔囚趙王石鑒,並且下令,讓趙人斬殺胡人,一日之內斬殺上萬胡人!

王獻之倏然覺得背後發涼,他捏著絹布,麵色煞白。

見王獻之大受驚嚇,王彪之立馬把王獻之手中的絹布奪過來。

看完絹布上的內容,王彪之露出了笑容,高興地說道:“好!”

王彪之覺得冉閔乾得好!

王獻之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猛地起身。

身子忽然往後栽倒,王獻之摔了一跤。

“七郎!”

王彪之連忙將王獻之扶起來:“七郎為何受驚嚇?”

王獻之搖頭,沒有解釋,他開口叫道:“扶我出去。”

死士突然跳出來,將王獻之抱起來。抱著王獻之快速離開密室。

“七郎!”王彪之不放心,他穿上皮靴,連忙追出去。

“七郎?”阿陌守在宗祠外麵,看到王獻之被死士抱出來,他感到吃驚。

王獻之讓死士放開他,直接邁開腳步奔跑起來。

見王獻之連皮靴也不穿,僅穿著一雙襪子就奔跑起來,阿陌驚到了,連忙追上去:“七郎!”

王獻之跑回院子裡,看到王肅之與謝尚還有顧和都在。他喘著氣,望著這三人。

三人正在談論王獻之,聽到匆忙的腳步聲,紛紛望向屋門。看到王獻之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三人驚訝。

見王獻之如此狼狽,腳上隻穿著襪子,襪子已經臟了,王肅之麵色大變,立馬起身問道:“發生了何事?”

阿陌喘著氣追過來,開口問道:“七郎?這是怎麼了?”

阿陌第一次看到王獻之這麼失態。

王獻之轉頭對阿陌說道:“關門,在外麵守著。”

見王獻之麵色蒼白,神色嚴肅,阿陌連忙點頭,不敢猶豫,快速將屋門關起來,守在外麵。

謝尚跟顧和兩人麵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們目光關懷地望著王獻之。

王獻之顧不得已經弄臟的襪子,他直接入席坐下,麵色凜然地開口言道:“有大事發生!請諸位助我!”

謝尚與顧和立馬點頭。

王獻之喘著氣,望向謝尚:“請足下即刻調兵前往北上!北方胡人若想渡江,晉國歡迎。”

聞言,王肅之、謝尚、顧和三人瞪大眼睛,用看瘋子的目光盯著王獻之。

胡人趁晉國內亂之時,犯晉國疆土,此乃外寇!王獻之現在竟然要將胡人接過江!是吃飽了撐的,還是腦子壞了,把敵人接到家裡,找虐嗎!

注意到這三人的眼神,王獻之解釋道:“趙國大亂。如今冉閔囚趙王,下令讓趙人誅殺胡人。詔令頒布後,一日之內,胡人死數過萬!”

顧和緩緩言道:“是該殺。”

王獻之歎氣,告訴顧和:“人殺人,究竟要殺到何時才天下太平?”

顧和語氣冷淡地言道:“昔日胡人殺我多少晉人?冉閔不過殺他區區萬人,不足以泄憤。”

謝尚眼眸深邃莫測,沉默不語。

王肅之緘默不言。

王獻之緩過來了,他語氣沉重地言道:“昔日胡人殺晉人。今日趙人殺胡人。明日燕人殺趙人。來日代人殺燕人。涼人殺代人。晉人殺涼人。殺戮不斷,天下何時才能太平?”

“無論是晉人、趙人、燕人、涼人、代人。普通百姓隻求苟存於世,誰想手上沾滿鮮血?戰爭殺戮,都是當權者逼迫的!若是當權者乃愛護百姓之人,必定不舍得讓子民承受苦難!”

王獻之換了一口氣,低聲念道:“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眼眸泛紅,王獻之哽咽地說道:“百姓隻想過安穩日子,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拿起兵戎,開啟殺戮?”

王肅之、謝尚、顧和三人沉默不語,麵色沉重。

不知沉默了許久,謝尚低聲開口言道:“接胡人過江,乃通敵叛國之大罪。會遭天下晉人唾罵,遺臭萬年。七郎當真想清楚了?哪怕琅琊王氏,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王肅之麵色大驚,他猛地搖頭:“官奴,莫要胡來!”

王獻之呼了口氣,告訴王肅之:“我考慮過了。接胡人過江的理由,便是讓這些人修建運河。屆時抽調軍隊監督這些人乾活。”

目光複雜幽深地望著王獻之,顧和低聲歎氣。

王肅之不讚同:“官奴,不可!”

這罵名,謝尚與顧和必定不願意承擔。最後必須要有一人來承擔!王肅之不想讓幼弟與琅琊王氏成為天下晉人唾罵的對象!

王獻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告訴王肅之:“四郎,你放心,我不會讓琅琊王氏被天下人唾罵。”

心思飛快輾轉,謝尚愕然,不可置信地盯著王獻之:“莫非七郎想從琅琊王氏族譜上除名?”

聞言,王肅之騰地一下站起來,激動地說道:“官奴,你瘋了!”

從家族族譜上除名,這是多大的懲罰!若是被家族除名,從此之後王獻之一房後代子孫皆與琅琊王氏無關係了!在這個亂世,沒有家族保護,將會淪落為平民百姓!

顧和已經驚呆了,用看瘋子的眼神盯著王獻之。

王獻之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他笑容自然,淺笑著說道:“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哪怕我被琅琊王氏除名,我依然是阿耶的兒子,依然是四郎的幼弟。諸位依然是我的知己。難道沒了琅琊王氏嫡子的身份,親人好友便會疏離我?”

謝尚忽然拍手鼓掌,喟歎道:“賤仆要救,流民要救,遺民要救,外寇也要救。在七郎心中,人命可貴。哪怕舍棄琅琊王氏嫡子的身份,也要保護天下蒼生。如此氣節,天下無雙。尚,敬佩不已!”

謝尚說著,起身向王獻之作揖。

顧和緩緩起身,朝王獻之作揖。

王肅之要被王獻之氣死了,顧和與謝尚離開後,他苦口婆心地勸了王獻之好久。甚至,連夜派人去逍遙山莊把王玄之請回來。打算兄弟幾人一起勸說王獻之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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