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1 / 2)

第一百二十七章故土

出海乃大事,尤其是海上作戰,十分凶險,無路可退,便可能葬身大海。

為了防止在海上迷失方向,帶上了好幾個司南、指南舟、王獻之甚至命人尋找磁石臨時做了一個指南針,又請了兩位經驗豐富的航海領路人。

出海那一日,正是季夏初。為了不引人注目,六艘大船,趁夜色出發。靠天上星星分辨方向。

送走王獻之後,荀羨悵然若失,心情沉重。

司馬道生仿若無事人,跑去找人打牌。

荀羨歎了口氣,回到院裡,走進屋內看望郗愔。

郗愔見到荀羨,激動地朝他點頭。

“唔唔唔——”

荀羨望了眼阿三,覺得這個死士辦事有些粗暴。他走過去,取下郗愔口中的布條。

布條都是口水,荀羨微蹙眉頭,丟在地上。

郗愔喘了喘氣,開口叫道:“七郎何在?快攔著他!不可讓他出海!”

荀羨語氣平靜地言道:“衛將軍已經出海。”

郗愔氣得破口大罵:“荀二郎,若是七郎有個好歹,我定不會輕饒你!”

轉頭,郗愔怒罵阿三:“還有你!郗某一定誅殺你!”

阿三拿出匕首,朝郗愔走過來。

荀羨蹙著眉頭言道:“我有話與郗長史談。”

阿三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荀羨。

雖然阿三麵無表情,什麼話都沒說,但是荀羨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三那意思好像在說:有話快說!

荀羨看向郗愔,緩緩言道:“當今情勢危急,請足下以大局為重。助羨與車騎將軍鎮守京口!”

郗家在京口一帶,甚有影響力。郗家人最熟悉京口的情況。荀羨希望郗愔能配合他,鎮守京口。

郗愔沉著臉,目光幽深地盯著荀羨。

荀羨又說道:“國難當頭,小兒輩能站出來,守我山河,拯救天下。此乃大義大勇之少年英雄!吾輩豈能阻攔少年人報效祖國?忠孝難兩全,若是國亡了,縱然家還在,卿心安否?”

郗愔沉默,眼眸複雜莫測。

荀羨說完,轉身離開。

阿三拿著匕首走上前來。

見狀,郗愔眼神閃爍,立馬衝荀羨叫道:“荀二郎所言甚是!郗某願助足下與車騎將軍鎮守京口!守我山河!”

荀羨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郗愔。

轉過身,荀羨朝郗愔走過去,親自動手幫郗愔解開繩子。

郗愔來到海邊時,正是日出之際。旭日燦爛刺眼,從海麵上升起。郗愔呆呆地望著江麵,眼睛微微泛紅。

哽咽幾下,郗愔深呼吸,轉身回到府上,提筆給郗超寫了一封信。給兒子寫完信,郗愔又寫了幾封手書,分彆送到各個地方。

“大郎,郎主來家書。”仆人拿著信,歡喜地跑進書房。

一年過去了,郗超的變化很大。身子飛快長高,那雙眼睛變得狹長,雙眉如墨染,顧盼間,溫柔似水。一身氣質,溫潤如玉,翩翩若仙。

“放著。”正處於變聲期的郗超,聲音有些沙啞。

仆人輕聲說道:“大郎不看看?或許是郎主思念郎君了,故而修書寄給郎君。”

目光離開地圖,郗超嘴角上揚,臉上出現似有若無的笑意。他漫不經心地言道:“十書九罵,不看也罷。”

每次郗愔派人送信來,信中的內容全是罵兒子的話。從字裡行間,郗超能想象到郗愔氣得跳腳抄棍子的模樣。

仆人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將書信放下。

郗超對仆人擺手。

仆人退出書房。

仆人離開後,郗超盯著地圖看了許久。

天色漸暗,郗超起身時,才注意到案上的信。

他坐下來,拆開信。

看完信,郗超雙眉微蹙,眼神深邃莫測。

郗愔在信中說了王獻之率王家部曲出海的事情。說完王獻之的事,郗愔又跟郗超說了一大堆話。大意是你們這些小兒輩愛折騰就去折騰吧!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輸了不丟人。出了事,還有長輩替你們扛著,放手去乾。給你們選好了風水最好的墓地,若是戰死,一定會為你們立碑,歌頌千年。

寫到戰死這段文字時,筆跡明顯變了。筆畫不流暢,說明下筆之人心思煩亂,心不在焉,書寫的時候雙手在顫抖。

郗超沒想到郗愔會寫這樣一封家書給他。郗超盯著最後一段文字,看了許久。

“大郎!衛將軍府率兵前來!”

仆人跑進書房,發現郗超雙眼泛紅,神色不對勁,仆人愣住了,緊張地問道:“大郎,發生了何事?”

郗超沒有回答,他將信收好,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問道:“你方才說衛將軍府率兵前來?何人率兵?”

提起此事,仆人激動地告訴郗超:“是一位女郎!一位女郎以衛將軍府名義率兵前來邊境!”

“女郎?”郗超蹙眉思索。

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浮現謝五郎的身影。

郗超穿上布棉履,往外走。

自從荀灌被封為巾幗將軍後,謝道韞便能光明正大的以女郎的身份在衛將軍府辦公。一開始,得知謝道韞是女郎,許多人都不服氣。謝道韞用手腕讓這些人閉嘴,並且訓練出一支精兵。這支精兵十分敬佩謝道韞。

郗超走進屋內,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謝道韞雖然身穿男裝,但是梳的是女子發髻。

見到郗超,謝道韞驚訝他的變化,打量了一會兒,她眉目含笑,起身向郗超作揖,輕聲言道:“許久不見。”

這一回,謝道韞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她的聲音清麗婉轉。

郗超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謝道韞,從容地脫鞋入席坐下。

謝道韞沒有坐下,她看向左右。

左右遞上錦盒,謝道韞接過。她坐下來,將錦盒放在案上,笑著言道:“足下救助遺民過江,長期鎮守邊境。陛下下旨,封足下為征北將軍!”

郗超沒有掃一眼那個錦盒,他挑眉,淡笑著言道:“詠絮之才,當真不簡單。”

謝道韞尚未介紹自己,卻被郗超猜到了身份。她也不驚訝郗超竟然能猜到她的身份,笑容溫柔地言道:“有才不得施展,與廢材無異。道韞能有今日,全依靠衛將軍。若非衛將軍賞識,願意給道韞機會,道韞也無法一展抱負。”

郗超漫不經心地問道:“謝長史此番率兵前來,意欲何為?”

朝廷封賞郗超為征北將軍,意味著他便不再是衛將軍府的長史與司馬。此番謝道韞以衛將軍府的名義率兵來到邊境,足以證明她如今在衛將軍府很有地位。除了衛將軍之外,隻有衛將軍府的長史與司馬能調動京師之兵。

哪怕謝道韞不說,郗超也猜到了她如今在衛將軍府擔任什麼職位。

謝道韞收斂笑意,態度嚴肅地說道:“奉衛將軍之命,助冉閔伐趙,救我大軍!”

郗超頷首,語氣隨意地問道:“衛將軍可有詔命?”

上次王獻之傳消息給郗超,讓郗超救助胡人,郗超沒有聽從王獻之的吩咐。如此大事,後果嚴重,王獻之一人絕對承擔不起。

謝道韞頷首,將錦盒推到郗超麵前:“陛下手詔。”

郗超這才拿起錦盒,打開錦盒取出聖旨瀏覽。確定無誤,郗超才起身,雙手接旨,向謝道韞行禮。

“既有詔命,可即刻率兵渡江!”

自從接到桓溫與大軍受困的消息,以及冉閔向晉國求助的消息,郗超就一直等待朝廷的回應。如今,朝廷總算派人來了!刻不容緩,應當即刻率兵渡江!先救助桓溫與大軍!其後,再量力幫助冉閔抵抗趙國。

謝道韞搖頭:“士卒匆忙趕到邊境,路途勞累,需休息一夕。”

郗超便改口說道:“如此,我先遣將率徐州之兵渡江,明日謝長史再率兵過江。”

謝道韞點頭,這次她帶來的兵不多。隻有五千人。必須要郗超的配合,兩邊兵力加起來,才能幫助冉閔抵抗趙國。

郗超需要留下來,親自鎮守邊境,所以先派親信率領六千人渡江。等明日謝道韞休整之後,再渡江,指揮兩派兵。

看出謝道韞疲憊,郗超沒有與她閒聊,談完正事便離開。

回到書房,郗超立馬修書,寫了一封信給王肅之。

一想到自己曾經與王肅之多次在背後議論過謝道韞,郗超就覺得心裡有些不自在。早知道謝道韞是個女郎,他定不會如此關注!更不會與王肅之在背後議論她!

在海上航行了十日,王獻之先讓人上岸,打聽情況。

王家部曲打探完消息,跑回來,激動地稟告王獻之:“七郎!此地乃琅琊!”

琅琊……

此琅琊非南琅琊郡的琅琊。這是琅琊王氏的故鄉!

與其他王家人相比,王獻之的表現很平靜,他的臉上沒有露出歡喜的神色。

阿陌提醒道:“七郎!此地乃琅琊王氏的故鄉!乃七郎的故鄉矣!郎主便是在琅琊出世!”

王獻之輕輕頷首,開口問道:“可有其他消息?”

王家部曲回答道:“還有一事!段龕率部將東進,正在往琅琊趕來。”

王獻之蹙著眉頭問道:“段龕?”

王家部曲見王獻之不認識段龕,便向王獻之解釋。

原來段龕乃鮮卑段氏首領。趙王石鑒與趙國宗室被冉閔殺了之後,段龕就趁機離了趙國,自己帶著部下跑到陳留那邊建立自己的政權!現在,趁冉閔與趙國打仗之際,沒人關注到他,段龕又趁亂往琅琊郡這邊奔來。

王獻之仔細思索,想不起曆史上有這號人物。或許這人死得早,沒什麼成就。王獻之便沒有在意。

“入夜後,靠岸休整!”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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