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沈喵喵追著貓球滿屋子亂跑，顧淩恒坐在沙發上看書，時不時過去幫貓崽兒撿一下卡在各個角落的貓球。
突然，他手機響起來。
沈喵喵敏銳地抬起頭，抖了兩下耳朵。
“顧先生，您家人過來了，現在在大門口，我能放他們進去嗎？”門衛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裡響起。
“我媽？”顧淩恒挑眉。
沈喵喵放下貓球，跳到茶幾上，光明正大聽他講電話。
顧淩恒揉了揉它的小腦袋，索性打開擴音器，讓貓崽兒聽得清楚一點。
“對，除了她還有您外公外婆。”
顧淩恒的手在沙發上輕輕點了兩下，微微一笑，“讓他們進來吧。”
“好的。”
“咪！”
鏟屎的，你怎麼還讓他們進來！
沈喵喵不滿地吼了一聲。
它討厭死顧淩恒那些所謂的家人了！
除了欺負顧淩恒，那些人還會乾嗎？
“奶茶乖，有些事不跟他們當麵說清楚，他們還會繼續糾纏，很煩人的。”顧淩恒想給小奶貓順毛，手還沒摸到就被軟乎乎的小爪墊拍開。
他也不惱，“放心好了，這次我不會再慣著他們。”
沈喵喵斜了他一眼，“咪。”
你最好說到做到。
幾分鐘後，敲門聲響起。
“淩恒，你這段時間怎麼不接你媽電話？”坐到沙發上，外公接過顧淩恒遞過來的水，開門見山。
“我為什麼要接？”顧淩恒坐到他們，雙手交疊，語調慵懶。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這麼久不聯係，你媽這不是關心你？”外公推了趙晴一下，讓她服個軟。
但趙晴拉不下臉，賭氣般彆過頭。
“關心我？”顧淩恒仿佛聽到了什麼令人捧腹的笑話。
幾個月不見，外公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當真讓他甘拜下風。
“她這麼多年都沒關心過我一次，現在終於良心發現了？”
沈喵喵慢悠悠踱到小茶幾邊，蓄力往上一跳，然後蹲坐到小茶幾上，義憤填膺叫喚一聲，“咪！”
就是！
它被顧淩恒撿回家小半年，加上這次，跟趙晴見麵的次數不過四次。
第一次趙晴來接顧淩恒回家，言語間多加詆毀。
第二次在劇組，關心的話沒聽到一句，抱怨和咒罵倒是聽了一籮筐。
第三次，趙晴直接把它從六樓扔下去，想也知道兩人又是不歡而散！
這特麼要是關心，它沈喵喵今天直播吃翔！
“你這說的什麼話？”外公眉頭擰了起來，臉上滿是不讚同，“你媽脾氣是不好，這段時間我也說她了，母子哪兒有隔夜仇，你彆任性了，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跟她賭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賭氣，實話實說罷了。”顧淩恒身體後仰，靠到沙發背上，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外公總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各打五十大棒。
看似為了他訓斥親生女兒，大公無私。
但這又何嘗不是父女倆合夥演戲給他看？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上，他受到的都是實質上的傷害。
趙晴除了不痛不癢幾句話，又付出了什麼？
從前他看不透，還傻乎乎以為外公偏向他。
直到趙晴那句“我才是我爸的親生女兒，他不過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對你好”將顧淩恒從當局者迷的狀態中打醒。
渾渾噩噩活了這麼多年，清醒後卻他重新審視，卻發現曾經重視的一切，都隻是個笑話。
那種感覺......其實挺悲涼的。
“你媽是有不好的地方，但她會改的。”外公苦口婆心勸道，外婆也跟著附和。
“外公，你累不累？”顧淩恒歎了一口氣，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無奈，“這麼多年了，你哪次不是這樣說？但她哪次改過？”
“她是你女兒，你願意寵著她縱著她，這完全沒問題，但你不能仗著我脾氣好一次又一次逼著我也這樣。”顧淩恒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強硬，沒有一絲退讓，“受傷的人不是你，難過的人也不是你，你當然可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勸我大度。”
“但我不行。”
“當了這麼多年的包子，我現在就想當一隻狗，會咬人的那種。”
顧淩恒雖然微笑著，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沈喵喵聽到最後一句，露出嫌棄的表情。
咦，它最討厭狗了！
外公被顧淩恒噎住了，見和稀泥不行，他又開始打感情牌。
“淩恒，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但你媽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這麼大，她也不容易，你這樣忘恩負義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看看，不愧是文化人，雖然沒有一個臟字，卻字字誅心。
“我怎麼忘恩負義了？”顧淩恒喝了一口水，慢悠悠放到桌上，“是我買的房子住著不舒服，給的錢不夠多，還是請的保姆虐待她了？”
“我小的時候，她對我非打即罵，沒給過我一絲溫情，外公你現在憑什麼要求我把心掏出來給她？”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這樣才公平。”
“淩恒，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外公說了這麼多話，顧淩恒沒有一絲軟化的跡象，他臉上帶了幾分不耐煩，“哪個孩子小的時候沒被打過罵過？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兒？”
顧淩恒被這句話氣笑了，“就因為打孩子正常，你們就覺得打孩子是對的？”
“那要是殺人不犯法，大家都去殺人？”
“媽，你經常說美國人隻養孩子到十八歲，十八歲之後撒手不管，不止一次用這個做借口逼著我低頭那你怎麼不說在美國子女沒有贍養父母的義務，怎麼不說他們虐待兒童犯法，還會剝奪監護權？”
顧淩恒看向趙晴，眼中滿是冷意，“隻看到對自己有利的一麵，不利的那些卻選擇性忽視，做人這麼雙標真的可以嗎！”
“你——”趙晴想發火，被外公按住了。
“那你想怎樣？”外公也知道趙晴做得不對，但他心疼趙晴，不忍心過於責備，每次都輕拿輕放，才導致趙晴越發肆無忌憚打罵顧淩恒。
他心裡本來有些愧疚，可是顧淩恒一再頂撞，又覺得顧淩恒不懂事，總是盯著過去的事情不放，不知道體諒家人，心裡很不舒服。
“我想怎樣？”顧淩恒笑了，“很簡單，你們從今天開始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就可以了。”
“反正對你們來說，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這樣不是皆大歡喜？”
“顧淩恒，你是不是連我這個外公都不想認了？”外公臉瞬間拉了下來。
沈喵喵聽不下去，瞳孔收縮城一條細線，蓬鬆的大尾巴飛快甩動。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外公多牛逼呢！
不想讓鏟屎官孤軍奮戰，它衝上樓變成人形，隨便扯了衣服褲子換上，鞋子都來不及穿就火急火燎跑出來，“對，淩恒哥就不認你這個外公，你能把他怎麼樣！”
太著急了，他沒注意穿了顧淩恒的褲子。
腰身太大，沈景雲不得不用手提著。
他小心翼翼踩著台階下來，生怕踩到褲腿摔個臉著地。
外公一行人沒想到還有外人在場，一時間啞火了。
回過神來，他聽到沈景雲的話，氣得不行。
再看沈景雲衣衫不整的模樣，他們瞬間誤會了。
“你、你們！”外公指著沈景雲，手都哆嗦了，“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跟你有關係嗎？”沈景雲挨著顧淩恒坐下來，抓著他的手捏了一下，想把自己的勇氣和關心傳遞過去。
看到這個小動作，外公外婆差點氣暈過去，趙晴臉上也露出嫌惡的表情。
雖然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但老兩輩的人還是覺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是心理有問題，不正常。
“你們這些所謂的家人，除了指責淩恒哥讓他當牛做馬，有為他想過嗎？”
“這幾個月你們有誰打過電話問過他過得開不開心？有沒有遇到什麼難事？”
“都說烏鴉反哺，我也沒見著大烏鴉天天打小烏鴉罵小烏鴉，你們這些人連烏鴉都比不過，哪兒來的臉說淩恒哥不好？”
沈景雲嘴一張，直接把他們的臉撕下來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
“在淩恒哥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候你們裝死，現在詐屍給誰看？可不可笑？”
沈景雲想懟這些人已經很久了。
他的鏟屎官，憑什麼讓彆人欺負！
就算這些人是鏟屎官的家人也不行！
顧淩恒看著出鞘利劍般的少年，眼中的寒芒一點點褪去，重新恢複溫暖。
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這邊。
也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說話。
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我們現在說的是家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外公看著沈景雲，眼中滿是不善。
他做夢都沒想到顧淩恒竟然學壞，還玩男人！
“誰說我是外人！跟我比起來，你們才是外人！”沈景雲抱著顧淩恒的胳膊對他們示威，“淩恒哥，你說對不對？”
顧淩恒彎唇，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眉宇間滿是縱容，“當然。”
“顧淩恒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不覺得惡心嗎？”外公氣得站了起來，他連漲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我命令你現在跟這個人斷了，否則就是不認我這個外公！你以後也彆想進我家的門！”
“不進就不進，誰稀罕！沒了你們，淩恒哥他日子隻會更好！”不等顧淩恒開口，沈景雲直接懟過去。
那驕矜得意的小模樣在顧淩恒眼裡有多可愛，在外公他們眼裡就有多氣人。
“顧淩恒！你也是這樣想的？！”外公直視顧淩恒的眼睛，要他表個態。
顧淩恒沒辜負他的期待，認真點頭，“沒錯。”
趙晴聽到這裡，終於坐不住了，她看向挨在一起的兩人，眼中滿是震驚和憎惡，“顧淩恒！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是不是為了報複我，用這種辦法讓所有人都笑話我們家！”
想到因為顧淩恒找了一個男性伴侶帶來的冷嘲熱諷，趙晴心裡拔涼拔涼的，聲音都開始顫抖。
顧淩恒和沈景雲沒往彆處想，隻以為他們說的是不認家人這件事。
顧淩恒理所當然回答道，“是，那又怎樣？”
“這是我的人生，我高興怎麼過就怎麼過，你們沒有任何權利乾預。”
他們越生氣，顧淩恒就越高興。
當了這麼多年忍者神龜，也該輪到趙晴他們吃癟了。
曾經被打斷的傲骨，在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中逐漸修複。
顧淩恒不再是那個龜縮於溫柔完美外殼裡的可憐蟲，屬於他的光芒，終將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