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歲的少年,眉眼已經長開。
尹修竹年幼時偏瘦小,五官又太精致,加上白嫩的膚色,很像小女娃。可如今卻是半點兒女孩模樣都沒有了。
他身量高挑,筆直的身板像生在高山上的翠竹,尚且年少,卻隱含鋒芒。
一雙漂亮的眸子也不再是怯生生的,反而因為拉長了眼尾而帶了生人勿進的冷淡。不過當他看向齊暮時,那眼尾便又輕輕垂了下來,不再是可憐兮兮,而是三分隱忍的歡喜和七分克製的縱容。
齊暮盯著他看了會兒,懊惱道:“我也想要單眼皮。”多帥啊!長大後直接變個模樣,哪像他,還是一張娃娃臉。
尹修竹:“你這樣很好。”
齊暮嫌棄道:“你這話說得和我媽一模一樣。”
尹修竹嘴邊含笑,不作言語。
齊暮拉著他手將他扯到後頭:“來,比一比。”
比身高這種事,一般是背對著背。但齊暮不一樣,他就愛麵對麵,理由也是那麼得理直氣壯:“背對背怎麼看得到?老子要親眼見證自己的勝利時刻。”
他就和尹修竹比,次次都比他高,所以就是勝利啦。今天這一靠近,他就知道壞菜了。要輸!
他眼巴巴地盯著尹修竹,兩人挨到隻有一個手掌的距離後,他納悶道:“你閉眼乾嘛?”
尹修竹:“……”
齊暮:“閉眼怎麼看誰高?”
尹修竹睫毛輕顫,慢慢睜開眼,一下就撞進了齊暮星子般閃爍的眸子中,緊接著一股怪異的熱流竄遍全身,他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僵硬,十分不自在。
齊暮又來了句:“你睫毛也太長了吧!”
尹修竹:“……”
“哎喲,我操!”許小鳴鬼叫道,“你倆乾嘛呢,親嘴嗎?”
同學們都去遊泳課了,就齊暮和尹修竹在教室裡,許小鳴這貨昨晚打遊戲到十二點,困得要死,溜回來補覺。剛進屋就看到這麼一幕!
齊暮罵他:“滾你的,我們在比身高。”
許小鳴以前最怕齊暮,現在是輕易不敢看尹修竹。他已經了解了齊暮的性格,這小霸王看著凶其實很仗義,隻要彆無緣無故欺負人,他一般不會主動揍人。
許小鳴是個滿嘴跑火車的,尤其對自己人更是嘴賤得不行:“我當你終於獸性大發,連自家兄弟都不放過了呢。”
齊暮上前給他一腳:“你當我是你啊,渣男!”
許小鳴摸摸鼻子,臭不要臉道:“我這叫風流。”
齊暮:“瘋子加流氓,真瘋流。”
他倆在那貧嘴,尹修竹還站在原地,齊暮瞅見了,喊他:“拄那兒乾嘛呢,大高個。”後麵三個字他說的酸溜溜的。
許小鳴還想嘴碎,尹修竹看了他一眼,他消停了:“我……回來補覺的,我睡了啊。”說完就趴下,裝睡。
齊暮懶得理他,又挨到尹修竹身邊:“你這兩年是吃什麼好東西了,怎麼長這麼快?”
尹修竹:“多吃肉和青菜,少吃巧克力。”
齊暮一聽臉就垮了:“不如讓我去死。”
尹修竹聲音放軟:“你彆擔心,齊叔叔長那麼高,你也不會矮的。”
他當然不會矮,他現在還霸占著全班最後排呢,隻是……齊暮不甘心道:“我想比你高嘛。”
尹修竹:“為什麼”
齊暮如今不是小時候了,哪裡還好意思把“你都比我高了,我還怎麼罩著你”這句話給說出來,隻隨口扯道:“最後排是我的寶座,即便是你,我也不會讓的。”
尹修竹抿嘴笑了下:“我和你同桌不好嗎?”
誒?齊暮眼睛一亮:“有道理啊,還是你聰明,一百分不是白考的!”
尹修竹眼中笑意更深了:“可惜馬上畢業了,你的寶座不讓也得讓出去了。”
齊暮:“……”
他沒好氣道:“怪你,早不長晚不長的,偏偏畢業了才長個。”
趴在前頭裝睡的許小鳴聽了個全程,胳膊上都起了一片雞皮疙瘩:真膩歪啊,我和我的十八位前女友都沒這麼膩歪過!
齊暮還是很介意身高問題,其實他知道尹修竹長個的原因,這小子從兩年前開始,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雷打不動地開始晨跑,無論刮風還是下雨,無論夏天還是冬天,都要準時準點的跑上五公裡。
估計是運動量到了,胃口也開了,所以才長得這麼快。
齊暮心一橫,也打算跑一跑。
他頂著濃濃睡意,一大早爬了起來,出門跑了三百米就大汗淋漓地回來了。
跑個鬼啊,這麼熱的天,在屋裡吹吹空調不好嘛!
齊暮暮腦袋瓜一轉,又想起了自家的健身房,打算去跑步機上試一試……他身體素質好,體力也好,各項運動都是強項,就是懶,沒耐心。
慢跑嫌慢,快跑的話十分鐘後就鹹魚一條了。一想到要堅持兩年才會長個,齊霸霸瞬間繳械,老實回去補覺。
罷了罷了,這才六年級,等初中他參加個籃球部什麼的,肯定能超越尹修竹!
臨到畢業考,班上同學們不太緊張——考什麼樣都能升學。倒是老徐同誌情緒波動很大,隨時準備摘下眼鏡擦眼淚。
“同學們啊!”老徐深情款款地看著這幫小崽子,“升到初中,你們就是半個成年人了,美好的青春正在前方等著你們,老師希望你們能勇往直前,認真走完自己人生路上最至關重要的……”
目測得說上半小時,齊暮先趴下了。
徐德一嗓子把他喊了起來:“那些睡覺的都給我起來,過了今天,你們想聽我嘮叨都沒機會了!”
齊暮心想……沒人想聽您嘮叨,但還是坐了起來,懶洋洋的撐著腮幫,聽老徐演講。
老徐很好,齊暮覺得自己以後大概也許會在某個犄角旮旯的時候想想他。
說到最後徐德還是摘下眼鏡開始狂抹眼淚。誰能想到呢,一個禿了頂挺著啤酒肚的油膩大叔會有這樣一顆溫軟的心。
齊暮笑了笑,趴倒在課桌上。
哭什麼的太丟人了,就還真有些舍不得。
六年啊,不想也就算了,一想才發現過得真快,也真滿。
課後,許小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湊過來:“老徐當老師真是屈才了,他就該去個演說家,保證讓人哭回票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