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修竹快速道:“齊暮一直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把他偷偷放了,他肯定不知道你們在哪兒。”
蔡李道:“齊暮已經知道是我了!”
“是你又怎樣?你好生生把他放了,和你綁了他要錢,哪個更嚴重?哪樣更招恨?到時候你隻管說自己兒子被人綁了,你隻能暫時虛與委蛇,雖然幫他綁了人但又偷偷把齊暮放了,將功補過之下,齊大山還會恨到要弄死你嗎?”
蔡李心下一震。
尹修竹又壓低聲音道:“那人行事魯莽,你真覺得這事能成?回頭……”
“你們在說什麼!”秦虎回來了。
蔡李盯了尹修竹一眼,心中已經十分動搖:秦虎就是個人渣,還不長腦子,他成日隻知吃喝嫖賭,把錢折騰空了開始動歪腦筋,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膽子,竟然想到了綁架。
蔡李平日裡喜歡去玩幾把,這才認識了秦虎,秦虎聽聞他給齊大山當司機,立馬湊上來討好賣弄。往日裡這樣的人也不少,蔡李沒當回事,誰成想這秦虎竟綁了他兒子,威脅他對齊暮下手。
蔡李生怕這亡命徒傷了自己的孩子,這才一咬牙幫他把人綁了過來。可現在一想,卻是心慌得不行。齊大山哪裡是好惹的?這事哪裡是這麼容易辦的?秦虎大膽妄為卻不長腦子,哪裡是能成事的?
雖說此刻收手也少不了牢獄之災,但好歹亡羊補牢……
秦虎瞅了尹修竹一眼,說道:“你打他乾嘛,白瞎了這張臉。”
說著他湊到尹修竹麵前,掐住他下巴,看他另一邊臉,“真嫩啊,這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白得跟豆腐似的。”
蔡李心猛地一跳,站起來道:“行了,都是些半大孩子。”
“哈哈。”秦虎目露yin邪之色,“就是半大的孩子才招人疼。”
尹修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秦虎鄙夷一笑,鬆了尹修竹,對蔡李說:“可惜被你打殘了,腫了半邊臉就沒意思了。”說著他起身,眼角卻瞥向了昏睡著的齊暮。
尹修竹心猛地一緊。
蔡李也察覺到了,趕緊道:“秦虎你過來,我有個主意……”
不等他說完,秦虎便道:“我已經給齊大山發了信息,讓他準備錢了。”
蔡李瞳孔猛縮:“你……”
“就你那磨磨唧唧的性子,能成什麼事?等著吧,過會兒我再給他發個視頻,讓他看看他的寶貝兒子,這錢啊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秦虎說話間又看向了齊暮。
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辯的時候,這些金貴的小少爺更是沒經過風吹沒受過雨打,細皮嫩肉得連大姑娘都比不得。
之前隻顧著看那尹修竹,如今才發現這齊暮也生得很好,半點兒不隨他爸,五官精致得像個洋娃娃,尤其這睡著的模樣,真是又嬌氣又可愛……
真好啊,秦虎咽了咽唾沫:“你說咱們是不是得做點兒什麼?就這麼齊齊整整地讓齊大山見著,他會不會不夠著急?你之前說得對,他們慌了咱們才有利,我啊,也舍不得砍他手指,不如就……”
蔡李急了:“你……要做什麼!”齊大山本來就不是善茬,要是知道他唯一的兒子被羞辱了,他……
秦虎已經抱起了齊暮,往裡頭走去:“你先看著那小子。”
尹修竹緊咬著下唇,血珠子直流都毫無所覺,他盯著蔡李,死死地盯著他:“放了我。”
蔡李已是心慌意亂,他怎麼也沒想到秦虎竟然荒唐成這樣子,再想想自己落到他手中的兒子,頓時頭皮發麻。
尹修竹厲聲道:“給我解開繩子!”
“好……好……”蔡李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解開了這繩子又能怎樣,尹修竹不過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他又能做什麼?
繩子鬆開的瞬間,尹修竹站了起來,他臉腫著,姿態異常狼狽,可一雙黑眸卻像是地獄深淵,其中潛藏著的魔鬼全都爬了出來,透出了一絲猩紅的血氣。
他抄起了秦虎扔下的一把長刀,徑直走向陰影處。
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思考不了,什麼都判斷不出,他腦中隻徘徊著一句話。
——他是個雜種,是個沒有爹沒有媽的雜種,是個不配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雜種。
但是他有了他存在的價值。
這個價值是齊暮給他的。
誰都不可以傷害齊暮。
長刀落下時,尹修竹聽到了秦虎淒厲的慘叫,看到了洶湧而出的粘稠血液,聞到了絕望與死亡的氣息。
鋪天蓋地,如同落在棺槨上的厚重的泥土。
蔡李倉皇追進來時,看到的是倒地的秦虎,滿身是血的猶如修羅一般的少年。
尹修竹緊握著長刀,對蔡李說:“電話給我。”
蔡李早就被這一幕嚇破了膽,他拿出手機,顫抖著給他。
尹修竹撥通了齊大山的電話,說明了位置。
自始至終他都平靜冷漠,仿佛這周圍沒有粘稠的鮮血,沒有讓人作嘔的腥臭。
他甚至還小心地將齊暮護在了懷裡,隻不過另一隻手還在用力握著那柄長刀,青筋暴起地握著。
齊暮還在昏睡著,如同之前的每一個夜晚一般,緊緊地挨著尹修竹,睡在一個沒有噩夢的地方。
直到齊大山趕來,尹修竹腦中的那根弦才徹底繃斷。
齊大山顫抖著擁住了他,聲音裡有著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慌亂:“沒事了,孩子,你放心,都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