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山輕籲口氣後,推門進屋。
尹修竹安靜地坐在那兒,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齊大山走到他麵前,拍拍他肩膀道:“還好嗎?”
尹修竹轉頭看向他,輕聲道:“齊叔叔。”
齊大山心裡五味雜陳,他安慰道:“你彆想太多,你這屬於正當防衛,沒有事的。其他的也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不會讓人知道。”他頓了下,又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蔡李已經繩之以法,秦虎他沒……”
沒死這倆字還沒說完,尹修竹便道:“他死了。”
齊大山猛地一怔。
尹修竹道:“我知道。”
齊大山頓了下,也不瞞他了:“他死有餘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齊大山覺得尹修竹根本不畏懼自己殺了人,他甚至沒把這件事放到心裡,他不在乎。
那他到底在乎什麼。
尹修竹看向他:“齊叔叔,您能幫我個忙嗎?”
齊大山神色一凜,凝聲道:“你說。”尹修竹救了齊暮,單單這份大恩,他齊大山一輩子都還不完!
尹修竹道:“我想成為尹正功的兒子。”
齊大山一愣。
尹修竹輕聲問:“在什麼情況下,會無法通過親子鑒定來判斷血脈呢?”他似乎在問自己,但卻把齊大山給問醒了。
齊大山:“雙胞胎……”
尹修竹垂眸:“……會不會有更尖端的技術,能檢測出真正的結果,十多年前沒法判斷的事,也許現在可以了。”
齊大山明白了,他心一滯,問道:“你當真想回那個家?”
尹修竹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想。”
他要保護齊暮,他要護他一生一世,如果連齊大山都做不到,那他就需要更多更強更大的力量。
齊大山定了定神道:“好,我幫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尹修竹應道:“您說。”
齊大山咬了咬牙,有些艱難地說道:“你可以定期見一見心理谘詢師嗎?”說完他又解釋道,“不是說你有什麼問題,隻是遭遇了這樣的事,定期……”
“好,謝謝您。”尹修竹對齊大山笑了笑,“我知道,您是為我好。”
齊大山見他神態不似作偽,鬆了口氣。
齊暮醒來時,還迷瞪瞪的:“媽,尹修竹呢?”
喬瑾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個字,隻用力將他抱入懷中,眼淚直流。
齊暮頓時有些慌:“怎麼了?媽,你怎麼了?”
“沒事……”喬瑾哽咽道,“媽媽什麼都不求,隻希望你這輩子能好好的。”
齊大山把這事說給齊暮聽了,不過他隱去了尹修竹的作為,隻說是蔡李的手機定位暴露了位置,警察及時趕到把昏迷的他們給救了出來,有驚無險。
齊暮急了:“尹修竹呢?回家了嗎?他怎麼樣,是不是嚇壞了?”
說完他又懊惱道:“讓他跟著我受苦了,他那麼膽小,肯定哭慘了。”
齊大山想想那冷靜到近乎無情的少年,頓時不知該怎麼接話。
齊暮又道:“我去給他打電話!”
齊大山攔下他道:“好了,尹修竹剛回家,你讓他休息會兒,等過些天我帶你去看看他。”
齊暮這才放鬆下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提蔡李一句,隻一個勁得安慰媽媽,變著花樣地哄她開心,直到她破涕為笑。
然而深夜,喬瑾來給齊暮蓋被子時,看到了他哭濕的枕巾也聽到了夢中的囈語。
“蔡叔叔……為什麼……”
一個接送他四年的人為什麼會做下這麼可怕的事。
齊暮不懂。
可他卻不能問,甚至不敢哭,他舍不得再讓父母跟著難過。
喬瑾淚流滿麵,低頭在他眼角吻了下。
尹家。
黑發少年蜷縮在床上,終於睡著了。
他沒蓋被子,光潔的腳踝落在外麵,連月光都不忍碰觸。
他睡得很沉,黑發遮住了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下卻是微揚的唇——他遠離了噩夢,因為懷中緊緊抱著的物事。
那是一件上衣:藍色的,有著淺白的衣領,帶著陽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