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修竹端了熱可可過來,也一眼看到了。
齊暮乾笑道:“許小鳴把這玩意給落下了。”
他手裡拿著的一個碟片,封麵上是個搔首弄姿的金發美女,穿得不叫衣服,說布條都委屈布條了。
齊暮拿著它,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再想想裡麵的內容,更是尬得要死。
那白人和黑人對比極其明顯的身體還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尹修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端著盤子的手不禁用力,骨節都有些泛白。
齊暮瞥到了,心裡咯噔了一下:壞了,肯定又讓尹修竹不痛快了。
這片子裡的東西誰看了都會不舒坦,加上他之前不小心親了他,一聯想,尹修竹肯定更不樂意了。
齊暮趕緊澄清自己:“這片子真夠惡心的。”
尹修竹一怔,心底滲上來一股涼意。
齊暮乾笑道:“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拍這種片子……”
他後頭的話尹修竹一個字都不清了,他被“惡心”“變態”這兩個詞給擊中了胸腔,一時間呼吸都有些艱澀。
“好啦,”齊暮見他麵色不對,連忙寬慰他,“我把它掰碎,扔外頭垃圾桶裡,以後你肯定再也見不到它了。”
齊暮轉身欲走,尹修竹問他:“你覺得很惡心嗎?”
“當然。”齊暮生怕他還介意親吻的事,說得那叫一個乾脆利落,“兩個男人怎麼能那樣,簡直是變態。”
一字一句,刀一樣地刺在了尹修竹的心臟上。
“是的……”尹修竹聲音很輕,輕得好像所有力氣都被抽空了,“的確是神經病。”
因為於黛雲的關係尹修竹小時候經常被罵神經病,齊暮很討厭這三個字,他知道尹修竹也討厭,所以他這會兒連神經病都說出來了,看來是厭惡至極。
齊暮心裡不太舒服,但他更怕尹修竹難過,岔開話題道:“反正和我們無關,扔了就是啦。”
和我們無關……
尹修竹閉了閉眼,應道:“嗯。”
齊暮外套都沒穿,趕緊把這破玩意拿出去扔掉,他怕被打掃的家政看到,不僅把碟片掰壞,更是找了個打火機,一把火把封麵給燒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腦中總閃過尹修竹蒼白著臉閉緊眼睛的模樣。他好像很難受,很痛苦,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在獨自強忍著。
齊暮心中湧起一股煩悶,胡亂抓了抓頭發:“彆這樣啊,真的不是故意欺負你,隻是……”他嘟囔著,心裡更亂了。
其實他這麼心虛,這麼怕尹修竹生氣,是有原因的。
摔倒的時候,他看到了身下的尹修竹,其實他轉下頭是能避開他的嘴的,可是他沒避……
那一瞬間,看著躺在糖果中的尹修竹,他滿腦子都是真好看,散落的黑發好看,因為擔憂而微睜的眼睛好看,高挺的鼻梁好看,還有那淺色的唇,有些太薄了,卻讓他想起了沾了粉色糖霜的巧克力酥餅。
他想嘗嘗酥餅的味道。
齊暮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在心裡重複著:“尹修竹不是女生,尹修竹不是女生,尹修竹不是女生!不能這樣不尊重他!”
他振作了,內心最深處卻有那麼一絲自己都無法覺察的失落——為什麼尹修竹不是女生,明明第一眼見他時他就想像爸爸照顧媽媽那樣永遠照顧他。
回到屋裡時,兩人都沒再提碟片的事。
齊暮抱著鬼鬼,看了半小時動畫片,十點左右時,尹修竹道:“我去睡了。”
齊暮也心不在焉的,點頭道:“我也睡了。”
他倆一起上樓,各自回了各自的屋,齊暮也沒臉再提睡一起的事。
說到底齊暮心裡還是不裝事,洗了洗澡,逗了逗貓,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後也就呼呼睡著了。
另一邊的尹修竹卻是徹夜難眠。
他不安又慶幸,心口痛得像是要裂開了,卻又有種溺水後被人撈起來了的慶幸感。
還好什麼都沒說,還好什麼都沒做,還好沒惡心到齊暮。
他不敢想,如果齊暮厭惡他,齊暮遠離他,從此再也不見他了會怎樣。恐懼像毒蛇一樣順著他的腳底蜿蜒向上,吐著信地纏住了他的心臟。
還好……還好……尹修竹緊緊抱著懷中的衣服,顫抖的吻落在上麵:還好齊暮不知道。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做了一個他從未做過的夢。
自從做了那件事,殺了那個男人後,尹修竹一次都沒做過與其相關的夢。
發生那件事後,齊大山非常擔心尹修竹的心理狀況,他安排了一位非常專業的心理谘詢師,定期與尹修竹見麵。
尹修竹接受他的好意,每次都認真對待,不抵觸更不會缺席。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那天的事沒給他造成所謂的心理陰影。的確他從未見過那樣多的血,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殺人,但他不會因此而恐懼,更不會因此而愧疚。重來一次,他還會這麼做。
他絕不能容忍有人要傷害齊暮。
殺了那個男人,對尹修竹來說反而是解脫,否則他無法原諒他自己。
所以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從未夢到過那天的事,從未深陷在所謂的夢魘中無法釋懷。
可是今晚,他夢到了。原來他仍記得那個男人的模樣,記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的Yin邪,他麵上的齷齪,他一身的猥瑣。
他靠近齊暮了,尹修竹心一緊,做了與之前一樣的事。
他著急地想去扶起齊暮,卻發現齊暮是醒著的。他睜著眼,用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尹修竹有些慌,他解釋道:“我……”
“你們都一樣。”齊暮漂亮的眼裡流露出恐懼和厭惡,“你們一樣的惡心,一樣得讓人作嘔,你們都是變態,都是神經病!”
尹修竹猛地驚醒,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
——他和那個人是一樣的,是的,他們之間有什麼區彆?都有那樣變態的想法,都瘋狂地想要傷害齊暮。
他坐在黑暗的屋子裡,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夢,隻是個夢。
可心卻被剜掉了。
尹修竹縮到了床邊,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衣服。不能讓齊暮討厭,不能讓他知道,不能失去他。
尹修竹睜著眼,死死睜著,好像一閉眼自己心中那瘋狂的野獸就會衝出來,做下罪惡滔天的瘋狂事。
回到學校後,許小鳴湊上來找齊暮說話。
齊暮不理他。
許小鳴察覺到了:“暮哥你怎麼了?暮哥你不要我了?”
齊暮看他就來氣,要不是這混蛋拿了那見鬼的片,尹修竹至於這樣緊張兮兮嗎!
許小鳴早把那事給忘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中午吃飯時問胖學霸:“我乾啥了,怎麼齊暮不理我了?”
方小胖冷笑:“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許小鳴:“說人話!”
方俊奇:“尹修竹好好的生日,被你一部G片給搞黃了。”
“!”這大庭廣眾的,許小鳴趕緊道,“你他媽小聲點兒!”
方俊奇:“你敢放還不讓人說?”
許小鳴快氣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方俊奇嗬他一臉。
許小鳴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罵道:“董季生快回來了,等聖誕節我拿他獻祭!”
胖學霸瞅瞅時間差不多了,和他揮手:“加油,我回去做題了。”
“做題做題。”許小鳴氣道,“你就知道做題。”
方俊奇頓了下,看向他:“你以為誰都像你和齊暮那樣無憂無慮?”
許小鳴皺了皺眉,問道:“你家……”
方俊奇麵色冷了些:“沒事,撐得過去。”說完他轉身走了。
許小鳴看看小胖的背影,心裡挺不是滋味——可是能怎樣,家裡的事他幫不上忙。
一晃就快到聖誕節。
許小鳴定製了一大摞賀卡,就等著廣撒網多捕魚。
齊暮無精打采的:“你累不累?”
許小鳴一年寫的字都沒這幾天多,他興衝衝道:“等我哄到個女朋友,你就知道我累得有多值了。”
齊暮歪著腦袋看他:“女朋友有什麼好的?”
許小鳴停了筆,一臉看傻子的看他:“女朋友的好處是說得完的嗎?”
齊暮:“……”他真想不出來。
許小鳴決定給他暮哥科普下,他掰著手指數道:“如果我有女朋友,那我早上有愛心便當,打籃球有人送飲料,吃飯有人陪著,下課有人玩,放學還能一起寫作業,寫完作業還可以膩在一起消磨時間……”
齊暮沉默了。
許小鳴數完後意識到問題所在了:“暮哥你不用女朋友,有尹修竹就夠了。”一般二般的女朋友都沒尹修竹這麼到位!
齊暮聽了這話心中煩躁,他道:“彆把他比作女生。”
許小鳴賊兮兮地湊過來:“你倆最近怎麼了?”
他倆好像和平常一樣,可許小鳴是誰?跟了他們十年的人,一眼就看出問題。
齊暮想想就來氣,瞥他一眼,心道:還不是怪你,好好一個生日給搞砸了!
許小鳴勸齊暮:“好啦,你也彆總粘著尹修竹,他不是當初的豆芽菜了,現在搶手得很,要不是你整天門神似的待在他身邊,他都談好幾場戀愛了。”
齊暮不樂意聽了:“我怎麼就成門神了?”
許小鳴岔開話題道:“你也試著交個女朋友唄,很有趣的。”
齊暮腦中閃過那個哭得很慘的女生,搖頭:“不,麻煩死了。”
許小鳴要忙正事了,敷衍他:“那你就和尹修竹相伴終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