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梟懷疑自己聽錯了,完全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林桑桑嘴裡說出來的。
單方麵認識林桑桑這麼多年,她身上的自信陽光,灑脫不羈深深的刻在了骨子裡,跟這一類枯燥乏味且費腦的死板文字不沾一點邊,兩者格格不入。
且,他很清楚她不喜歡這些。
這時的林桑桑神色淡淡,看還真看不出什麼來,蔣梟喉結上下一滾動,眸色微斂,伸手攬住她薄弱的肩膀,微微用力,似乎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遞一些力量給她。他吻了吻她頭發,聲音啞得像被砂礫壓過般,“你不需要學這些。”
林桑桑眼裡的執拗更甚,直勾勾的看著蔣梟,強調,“我需要。”
爸爸不再是那顆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即便爸爸想,可世間萬物,更迭換代才是自然規律,誰也逃不了。曾以為爸爸永遠都是那顆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把至高無上的愛享受得理所當然,現在想想,還蠻自私的。
其實她也可以成為爸爸的參天大樹,為其遮風擋雨,而不是做一個隻會抱著爸爸胳膊撒嬌的小女孩。
蔣梟伸手撫平林桑桑眉間的褶皺,低聲輕哄道:“你啊,隻需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什麼也不需要顧忌……”頓了兩秒,又補充:“這是你結婚前對我的要求,既然我答應了,就不會食言。”
聞言,林桑桑眼睛一眯,隨即甩開蔣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直起身子質問:“你這什麼意思?”
“把我當成你圈養的金絲雀,最好什麼也不會,隻需要在床上取悅你就可以了?等你哪一天膩了,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甩掉,美名其曰在一起沒有虧待我,彆人隻會指責我不知足或臉皮厚。我呢,哭哭啼啼求你不要拋棄我正好可以滿足你作為男人的征服欲?”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很多時候有一身好皮囊並不見得就一定是一件好事。
在這個圈子裡,各取所需的例子見多了,一個為錢,一個為色,前提是兩者地位懸殊,默認這種合作關係。
她跟蔣梟和這種關係還是有區彆的,林桑桑接受不了。她之所以這麼肆意妄為,無拘無束是因為有林柏俊這顆參天大樹頂著,儘管花著蔣梟的錢,也覺得有底氣,認為是利益交換的一種,從來沒把自己往金絲雀、菟絲花方向靠。
男人靠不住,除了生她的。
林桑桑語調快,且鏗鏘有力,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卻像堅硬的石頭般砸在他心尖上,蔣梟無奈的揉按眉骨,薄唇輕啟,“你誤會了。”
林桑桑‘嗬’了一聲,嘲弄:“我誤會什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沒等蔣梟說話,林桑桑又說,“不願意教?不願意就算了,我還能逼你不成。”
說完她就把全部被子扯過來裹在自己身上,躺下,背對著蔣梟。
許是多年養成的工作習慣,蔣梟說話很慢,也不是慢,就是謹言慎行,每個要說出口的字都要在腦子裡過一遍,像工廠加工一樣,很程序化的,過完能說才會滾到嘴邊。而這時候,很顯然林桑桑已經生氣了,蔣梟頭疼的說,“不是不願意。”
林桑桑‘噌’地一下坐起來,眼裡泛著光,追問:“真的?”
蔣梟被林桑桑搞蒙了,到了嘴邊的話自個就咽回去了。
“不是不願意,那就是願意咯?”林桑桑目光灼灼的盯著蔣梟,不允許他有絲毫的退縮和反悔。
蔣梟順應‘嗯’了聲。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非要繞個圈子。”林桑桑能屈能伸,事關重大,不是她鬨大小姐脾氣的時候。台階都給了,那就順著下。
蔣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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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日兩人再次有了肌膚之親,加上枕邊人極度配合,蔣梟早晨起來神清氣爽,吃早餐時說九點半有個會議,不然就跟林桑桑一塊去醫院了,不過也會先送她過去。
林桑桑笑容滿麵的拒絕,“不用,你有事就自個去忙,讓司機送我或者我自己開車過去都行。”
蔣梟也不勉強。
空氣裡都帶著一絲祥和。
兩人飯後分道揚鑣。
到了醫院,林桑桑直奔病房,林柏俊又開始輸水了,人虛弱的躺在床上,膚色蠟黃,嘴唇乾涸,有血絲溢處。
她控製不住鼻酸,上前緊握著他的手,哽咽的問:“爸,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王秀從衛生間出來,溫聲解釋,“桑桑,沒事的,你彆擔心,就是化療出現的一係列正常的副作用,過幾天就好了。”
林柏俊也不想讓女兒看到他這一麵,彆開眼說,“沒有不舒服,我這兒有你秀姨照顧,彆擔心,回去吧。”
林桑桑蠕了蠕唇,還是將那句以往腔調‘爸,我才不要回去呢,我就要在這兒陪著你’的話咽回去,隻把林柏俊的手握得更緊。
對於王秀,她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但這段時間來,林桑桑很感激她對林柏俊的細心照顧,輕聲詢問,“秀姨,你吃早飯了嗎?”
王秀受寵若驚,“吃了吃了。”
“那就好,我擔心你忙得沒時間吃飯,就問一問。”
“在這也沒什麼忙的,該安排的醫生都安排好了,護士也經常過來。”
“……”
閒聊了會兒,電話響了,是王秀的,為了不影響林柏俊休息便出去接,林桑桑趁著這個時間說,“爸,我有事跟你商量。”
林柏俊應:“什麼?”
林桑桑開門見山的說:“前段時間你不是讓我去集團學習嗎?當時我拒絕了,但是我現在後悔了,我想去。”
林柏俊詫異。
“你說得對,我也覺得,既然喜歡影視行業就應該深挖,停留在表麵的意義不大,而且很容易失去熱情。”
“想好了?”
林桑桑篤定的回:“想好了。”
林柏俊卻猶豫了,一方麵他希望林桑桑成長起來,能夠自己撐起一片天,不依附任何人是最好的,但成長的過程必然要經曆很多殘酷的事情,包括人性,這就是另一方麵,他不願意讓她沾染的。
如今的林氏,讓林桑桑進去,無疑是將一隻單純的小兔子扔進狼窩。
半晌,林柏俊歎了口氣,說:“行,下午我讓張秘書聯係你,跟著他先了解下基本情況。”
林桑桑點頭:“好。”
眨眼就到了下午,不到五點蔣梟過來了,坐了會兒林柏俊就催著兩人回去,說醫院沒什麼好待的,都自個忙自己的事情去,彆有事沒事的往這邊跑。
林桑桑無奈,隻好跟著蔣梟回禦河公館。
晚飯是在家裡吃的,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但林桑桑沒什麼胃口,吃了小半碗就上樓了。
蔣梟看著林桑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不緊不慢的收回目光,隨即拿上西裝外套大步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