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未橙原本想要推他的手,輕輕垂了下來。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迎合。
她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總是對他硬不起心腸。她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有的時候看到他凝視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她總會多一份縱容。
尤其現在,她能感覺到他其實很想親她。
他的心跳很劇烈,呼吸也全亂了,錮著她腰身的手臂緊緊繃著,換做之前,他早就不管不顧的親了過來。
魯莽的少年,從來不會顧及結果。
可一個多月沒見,他卻學會了克製。
那天,他連院門都沒有進,安靜無聲卻用力的抱了她好一會,像是他說的那樣充完電,就轉身離開了。
走之前,他對她說,他會更加努力。
直到這個月,比賽結果出來,他在一天夜裡,拍了獲獎證書發送過來,她才知道他不僅悄悄去參加了繪畫大賽,還獲獎了。
這個繪畫比賽她知道,屬於很權威的比賽,評委都很專業,國內外的都有,且以挑剔和苛刻的目光著稱。
相比畫技成熟的作品,他們更偏向於繪圖作品的創意。
畫風不限,彩鉛、黑白素描、彩繪、油畫……什麼都可以,比賽不設立一二三等獎,而是會列出二十個特彆獎項,每一個獎項的名字都不一樣。
例如最佳創意、最佳色彩、最佳表現力、最佳線條呈現……等等。
據說,這是為了彰顯藝術的獨特性,說明這二十副獲獎作品之間是不需要去比較的,每一幅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
每年,參加星藝國際繪畫大賽的人都以能入選這二十個獎項為榮。
霍曦塵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證書的封麵,另一張是翻開照,裡麵寫著:星藝國際繪畫大賽,最佳色彩獎獲得者——霍曦塵。
他發文字:這是我的第一個比賽,第一個獎項,以後會有更多,我會成為非常優秀的男人,期待嗎?
年輕的男孩子,證明自己的方式直白到可愛。
薑未橙發了消息過去:很厲害,真的非常棒!這個比賽很難獲獎,你第一次參加比賽就能得到得獎,說明你是有畫畫天賦的,加油!
結果這條消息才發送,那邊秒回了語音電話過來。
“過幾天在H城東立美術館會進行獲獎作品的展覽,估計展覽會維持一周,你陪我去看首場展覽好不好?我想讓你最早看到我的作品。”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也很朝氣,似乎因為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所以變得積極向上。
她於是應道:“好。”
薑未橙拉回思緒,去取車鑰匙的人似乎在提車禮物上出了點問題,還沒見過來。
她於是側頭,問一旁正在看視頻的銷售人員道:“請問是星藝繪畫大賽的視屏嗎?”
“啊?嗯!對!是吵到你了嗎?太對不起了,我們這就關掉。”
“沒事,我能一起看嗎?”
對方一愣,隨即又取了張椅子擺到桌子旁,然後點擊繼續播放。
薑未橙沒有看過這些視屏,視屏不是正規的比賽采訪視頻,而是後期經過網絡上的人剪輯的。
這一段是專屬霍曦塵的視頻,裡麵是他得獎那天獲得證書之後的發言。
當對方問道他為什麼會來參加比賽時,他低頭沉默了片刻,隨後抬頭緩緩露出了一個明朗而柔軟的笑意。
這個笑意,讓少年原本就俊美的臉愈發生動明媚,在燈光的映襯下,耀眼的不得了。
“曾經,我也站在像今天這樣一個漂亮的舞台下,看台上的某個人參加比賽,最終得獎。那個時候,我覺得她渾身都在閃閃發光,讓我喜歡的不得了,可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失落。
因為我第一次清楚看到了我們之間的差距,有些東西,比時光更難跨越。
有人對我說,我不適合畫畫,我畫的不好也沒有天賦,不可能真正走上畫家這條路。但是也有人告訴我,我還年輕,我還有選擇的權力,旁人的意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什麼,我喜歡什麼。
她教會了我很寶貴的東西,我想要變得更好,也願意更加努力的去嘗試。她對我來說,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這時,主持人在一旁打趣:“哦,那這個教會了你很東西的人,是你的老師嗎?”
不知道像是想起什麼,少年低下頭笑容加深,片刻才道:“算……是吧。”
說完,他又重新看向鏡頭,無比認真道:“這是我參加的第一個繪畫比賽,也是我拿到的第一個獎項,以後我會繼續努力。我想要變得更好,能夠站在她的身旁,成為和她同樣耀眼的人。”
……
一旁,車行的銷售人員忍不住低笑輕語:“哇,真的好帥,怪不得你非要讓我看!”
“那是,這張臉哪怕放在娛樂圈都是頂級的!居然還這麼有才華!他才十八歲呢!現在小孩子真的太厲害了!”
“這麼小?看不太出來啊!”
“說話的時候挺成熟是吧?”
“嗯,現在小孩都早.熟……”
……
薑未橙怔愣的坐在那兒,有些失語。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段獲獎感言,難怪那天她拿獎之後,他突然就不告而彆了。
後來再發消息,就開始變得奇奇怪怪的,一個人似乎信誓旦旦的要遵守約定。
原來,她當初以為他最沒有放在心上的話,卻是他最上心的。
這段發自內心的話,不得不說,她真的有被他感動到。
她出神時,捏在手裡的手機響了,是霍曦塵發來的消息。今天恰好是畫展的第一天,她答應了陪他去,想著東立美術館挺遠的,正好要提車,就準備直接開了車過去。
她本來想繞路去接他,但他表示不用,問清地址自己過來,現在他已經到了,問她是不是直接進來。
她還沒回複,車行玻璃雙門外就走進來一道高瘦的身影。
早春三月,他穿著淺藍色的磨舊牛仔套裝,內搭白色印字母衛衣,白色休閒鞋,清爽又利落的衣著,因為寬肩窄腰大長腿,顯得格外醒目,一進來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尤其剛才看視頻的那兩個銷售人員,見到來者詫異的瞪大了眼。
等等!
這不就是剛才視頻裡的那個男孩嗎?
這麼巧,兩人居然是認識的?
所以該不會他口中的那個人就是她吧!
是老師嗎?
薑未橙才走了兩步,他就已經加快腳步走到她麵前,眉梢眼角滿是明媚笑意,看起來心情好極了。
“有想我嗎?”他在她頭發上摸了一把,隨後手臂一伸就將人摟進懷裡,“走!去看看你的新車!我們家橙橙也是有車的人了!”
吃瓜群眾默默吃瓜:這感覺——臥槽,姐弟戀!磕到了啊啊啊!
“你……”薑未橙沒有邁步,她怔怔看了他兩眼,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留意到她的不對勁,停下腳步低頭去看懷裡的人,“不願意我摟著你嗎?可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就當做我得獎的禮物,縱容我一下好不好?”
他真的很想她,又是一個多月沒見了,如果非要讓他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看得見摸不到,他一定會瘋掉的!
少年微微彎腰湊過來,年輕白皙又立體的臉,薑未橙看著他深黑的眼睛,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
她其實有一些話想說,也想問他,但是她卻突然有了顧忌。
怎麼了?
她問自己。
是怕會聽到什麼讓她心軟的話嗎?
還是……心慌的話?
晚上,薑未橙看著手機裡,她和霍曦塵站在他作品前的合影,長久沉默。
其實看到獲獎證書的時候她就想問了,她知道他最擅長的其實是素描,也就是線條畫。
她以為,他即便去參賽,也會選擇素描或是彩鉛,這樣更有把握的畫風。可結果,他提交的兩幅作品,都是彩繪,且色彩的運用異常大膽和鮮明。
她站在他的畫作前欣賞的時候,他站在她身後,稍稍低頭,湊到她耳側,沉聲說道:“是不是有點奇怪?為什麼我突然用顏料畫畫了?
我以前用鉛筆素描,最起初的理由,是因為我沒錢。那時我媽還在,我沒有玩具,沒有圖書,總是一個人安靜待在角落。
時間實在太難捱,所以我就找了支鉛筆,自己給自己畫畫,畫我想要的玩具,畫我想吃的東西,畫我喜歡的衣服,還有畫我沒見過的爸爸……
一開始是在水泥地上胡亂畫,後來就找舊雜誌舊報紙,還有鄰居們不要的舊本子。
素描,是成本最低的繪畫形式。哪怕後來,曲思恩——我爸收養了我,我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素描很好啊,寥寥幾筆,就能畫出我想要的東西。單調、黑白、無趣……就好像我過去的生活。
可參加比賽之前,我才發現我開始向往更有色彩的東西,明媚的鮮明的顏色,和你名字一樣溫暖的橙色,遊樂園天空清澈的蔚藍色,下雪天乾淨的純白色,還有……和你眼睛一樣,漂亮的茶色。”
那些絢爛的顏色,都是她給他的感覺,如此生動明朗溫馨。
於是,他一改以往的風格,用新的方式來畫畫。
他渴望用這種方式,畫出心目中感受到的她。
所以,對他來說,比得獎更高興的事,是以她為靈感的畫作得到了專業評委的認可。
在畫展的時候,她沒有接他的話。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臟在微微的加速跳動。
不是特彆明顯,但確確實實加速了。
她搖搖頭,決定不再想下去,於是擱下手機,拿了換洗衣服去浴.室。
等到再出來的時候,發現秋嶼給她來了微.信,提醒她一周之後的S城酒宴不要遲到。
這個局,幕後人自然是鬱盛,不過她好像有所顧忌,目前並不願意太高調,就像之前服裝設計比賽,也是隱在了《霓裳》的背後,借著其他方的名義,做她想要做的事。
這次酒宴也一樣,表麵上隻是S城的時尚雜誌《藍鳥》舉辦的一次同城服裝設計界的新貴交流活動,但她真正的目的,薑未橙現在還不知道。她沒有那種刻意打聽老板行事喜好的習慣。
總之,聽說那幾家服裝公司的事情基本都已塵埃落定,最難啃的一家也啃了下來。
走馬上任的日期定在四月中旬,而這個酒宴,她把它看成是熱身,提前去認識一下人,未來兩年可能會有很多碰麵機會,先打好交道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