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彧是寶貝疙瘩,陶氏算哪根蔥?
“臣慚愧!”
薑芃姬道,“慚不慚愧的先不說了,你先下去吧。”
這一天注定是雞飛狗跳的。
韓彧回了家就請了家法,平日被寵得細皮嫩肉,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韓池被打得嗷嗷叫。
陶氏不顧貴婦儀態,幾乎是小跑著過來阻攔。
“韓文彬,你憑甚打我兒子?”
韓彧道,“詆毀儲君土匪出身,跟腳低劣,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吧?”
韓池臉色一變,白胖可愛的小臉閃過心虛之色。
這時候,長子韓潤卻道,“這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話音剛落,對他寬和的父親卻頭一回掌摑了他,將他打得臉歪到一邊。
“根源在你這?”韓彧讓人將陶氏攔住,怒視長子,“正巧,兩個孽子一起家法伺候,該教一教了!”
韓潤也怒而反駁,“教什麼?數年不著家,你教我什麼?”
韓彧聽後猶遭雷擊。
“你、你們……兩個孽子!”
他何時沒有教過他們?
韓彧在家的時候,最關心的就是兩個嫡子。
韓潤被壓著跪下,卻仍是不屈服,含怒含怨道,“孽子?罵得倒是輕快!你可知我與弟弟這些年在書院被你牽連了多少?你在外頭倒是風風光光,得罪大臣不計其數,反倒連累我們在書院被人一再擠兌欺負。你連這些都不知道,現在倒是管教我與弟弟不懂臣子本分了!”
韓潤自然是怨恨的。
他與弟弟在金鱗書院遭了多少委屈?
自家父親diss百官,無所畏懼,他們倒是被百官的孩子各種擠兌各種嘲諷。
韓潤心中本就有怨恨,也憎惡薑芃姬對父親委以重任卻又吸引了這麼多仇恨,繼而牽連到他們兄弟。聽聞弟弟要被選去當儲君伴讀,他就更氣了。這是嫌棄他們兄弟被人嫉恨還不夠?
除此,他受母親影響,也的確是看不上皇室低劣的出身。
現在又為了儲君丁點兒委屈,一回家就對弟弟施行家法,他韓彧當自己是誰?
真以為是天王老子!
韓彧看著眉眼熟悉,但氣質渾然陌生,渾身炸刺的兒子,氣得眼前都有些發黑。
“這些話——誰教你們的?”
這時候,陶氏揮開了阻攔自己的人,護著哭得鼻涕眼淚滿臉的寶貝小兒子。
“妾身教的,怎麼,你是要當著下人的麵,連妾身都一並家法了?”
韓彧現在不是氣得眼前發黑了,他腳都站不穩了。
之前工作累得太狠,回家又經曆這麼刺激的場景,沒倒下已經算鐵人。
“你的事情——等會兒一並再清算。”
這一天,韓府鬨得很厲害,聽到消息的言官卻沒有湊上去。
為嘛呢?
陛下盯著呢。
哼╭(╯^╰)╮
陶氏的私鹽生意剛嘗到甜頭就被韓彧打斷。
本以為事情就該這麼過去,結果一年半之後,發生一件震驚朝野的事情。
陶氏串通幾家造反,清查後發現韓彧夫人陶氏牽涉其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為此次造反立下“汗馬功勞”,不僅如此韓彧膝下嫡長子韓潤、嫡幼子韓池,皆牽涉其中,罪無可赦!
韓彧因此被牽連抄家。
抄家領頭的人是符望,曾經跟韓彧有仇,現在也一直不對付的人。
如果說韓彧是文臣中的一把手人物,符望就是武將中的一把手,還是絕對的一把手。
這兩人結仇多年,迄今終於有個了結。
“陛下護你多年,你仍是犯下這種錯誤,當真不知該說什麼。”
符望親自帶隊,自然也受了薑芃姬的旨意,不能對韓府眾人,特彆是韓彧無禮。
有這一道命令約束,符望當然不能放肆。
隻是,嘴上說兩句找個場子還是可以的。
韓彧一身素衣,淡漠譏誚回去。
“韓彧一生忠君,豈能與將軍數家之臣的美名相比。有無造反,你我心知肚明。”
符望氣得臉色都黑了。
***的,韓彧這死匹夫!
當夜,薑芃姬親自見了韓彧一麵。
“韓潤與韓池會被發配邊疆,一生不得歸,陶氏一族,全誅。”
韓彧問道,“臣呢?”
“朕從不毀諾。”薑芃姬道,“當年許諾你的,一生不改。”
韓彧卻搖頭,“陛下這是偏私,您都這樣,旁人隻會上行下效。陛下欲置司法公正與何地?”
薑芃姬道,“可你沒牽涉造反,罪不至死!”
韓彧笑著行了一禮。
“臣這一生,最大的幸事便是遇見陛下,得陛下信任。”
薑芃姬站在原地,看了韓彧良久。
“文彬……”
韓彧道,“未能教導子嗣,約束親眷,這是臣的錯,辯無可辯。”
薑芃姬想保住他,他知道。
但他也知道對方不能保。
有人欲圖顛覆社稷,陶氏以及韓彧最親近的三個人都牽涉其中,在外界看來,他不可能一身清白。如果韓彧什麼事兒都沒有,不僅薑朝律法被人視為嗤笑,陛下也會被後人詬病。
除了這點,滿朝文武,想他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陛下可以將這些聲音都壓下來,但長此以往對朝堂平穩不利。
為了一人而失大局,這絕非是一個英明帝王該做出的選擇。
他要的是公正,但最該公正的人卻徇私,陛下真這麼做,同時也踐踏了韓彧追尋半生的“道”。
“天色不早了,陛下明兒個還有大朝會,先回宮吧,臣這裡無事。”
薑芃姬深深看著他的臉。
“……文彬……”
韓彧笑道,“臣有分寸,陛下且放心才是。”
薑芃姬神色複雜地回宮,韓彧看著空空落落的府邸,淨麵梳發,換上最隆重的裝束。
看著鏡中蒼老的人,他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
他這一生……也是夠坎坷的。
年少風流順遂,誰料突逢大難,家族被牽連抄家,韓彧一夕從天上淪落地獄。
仿佛是一個打不破的輪回,數十載之後,他苦心維係的家庭也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竟似一個笑話。
該怨恨自己還是怨恨旁人,他也是說不清。
他給自己磨墨,提筆寫了一封極長的自罪書。
韓彧很清楚,這封自罪書公布出去,他必會身敗名裂,被釘在恥辱柱上受後人唾罵。
不過,這不重要了。
身後賤名無所謂,陛下清名卻不能有損。
“人死了,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韓彧自嘲一笑,袖中取出一枚藏著的金錠,吞了下去。
當天光大亮,下人發現他的時候,屍體已然冰冷。
又近十年,新帝登極,謹遵亡母遺願,替韓彧翻了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