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古敏(三)(2 / 2)

女帝直播攻略 油爆香菇 24931 字 8個月前

“你去不去?”

“不去!”

“好,你不去我去。”

古敏是天不怕地不怕,她最近跟柳佘走得比較近,若母親怪罪,她就將黑鍋甩到柳佘身上。

天色暗沉,街道兩旁掛滿了紅燈,將夜幕襯得亮如白晝,香風吹拂,滿目皆是繁花盛景。

“哈哈,這裡就是琅琅巷?好熱鬨。”

古敏望著車廂外頭的景象驚歎,一旁的柳佘雙手抱胸,一臉鬱色。

“你瞧我,像不像風流公子哥兒?”

古敏這會兒穿著男衫,因為年紀還小,旁人不會懷疑她是女娃。

柳佘毫不留情地打擊她,“毛都沒長齊,好意思說自己是‘風流公子哥兒’?”

古敏撇嘴,二人在護衛的擁躉下去了琅琅巷有名的青樓。

那些紅娘瞧見他倆,忍俊不禁。

見過形形色色的恩客,倒是沒見過年紀六七歲的小屁孩,尋常人家的男童都還穿開襠褲呢。

柳佘紅著耳根道,“這輩子的臉麵都丟儘了。”

古敏道,“得了,你哪裡還有臉麵?少賴我身上。”

柳佘啟蒙數年了,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迄今連個大字都寫不好,沒少被父兄懲罰。

琅琅巷雖然是個風塵場所,但也雅致。

古敏笑道,“這年頭不會吟詩作對,精通詩詞歌賦,當個倌兒都沒人要。”

柳佘聽後臉色一黑,頓時怒從心中來。

琅琅巷沒有倌兒,古敏這話分明是諷刺他不學無術,沒有家世依仗連個倌兒都不如。

“口無遮攔的,你日後遲早要死在這張嘴上。”他怒衝衝地道,“日後瞧誰眼瞎敢娶了你。”

古敏笑道,“用不著你擔心,憑古氏地位,求娶我的人如過江之鯽。”

柳佘見古敏在琅琅巷一點兒不怯場,反而與那些花娘嬉笑打鬨,你儂我儂,整張臉都青了。

“不要臉!”

兩個孩子去琅琅巷,自然傳到了家長耳朵,古夫人以為是柳佘攛掇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果真胚子就壞的,小小年紀便知道去花街柳巷,若非我兒年紀還小,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古敏暗暗聳肩,毫無負擔地出賣了柳佘。

反正這位紈絝的名聲本就狼藉,多背一口黑鍋也正常。

大概是柳佘人品太差,他跟著狐朋狗友一塊兒去郊外賽馬,馬兒卻被菜蛇咬了一口受驚了。

古敏正巧打馬而過,以一騎絕塵的姿態追上他,再將驚慌失措的小紈絝救了下來。

“騎術這麼差就彆跑出來送死了。”

古敏起身,不慎碰到傷口,暗中倒吸一口冷氣。

柳佘雙目通紅,因為恐懼而呼吸急促,瞧著格外可憐。

“用不著你來假惺惺!”

柳佘抬眼瞧著逆光的古敏,感覺眼睛有些刺痛,思及對方的嘲諷,頓時怒從心來。

“嘖,好心當成驢肝肺。”

古敏敲打馬鞭,跳上了馬背,居然將柳佘丟在了原地,打算讓這紈絝可憐兮兮走回家。

“古敏——”

柳佘暗中咬緊了牙根,委屈地眼淚直冒。

沒過多久聽到馬蹄聲,居然是古敏去而複返。

“想想你也挺可憐的,上來吧,騎穩了。”

不多久,古敏隨母回鄉。

一眨眼便是寒冬臘月,琅琊郡因為地勢緣故,冬日也不是很冷。

倒是周遭高山會有覆雪,不少士族名流都喜歡在這個時節上山舉辦雅集詩會。

古敏的父親便是琅琊名士之一,不僅是名士,還是名士之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在朝中擔任高官,也曾主持東慶選拔人才的考評,屬於各方勢力都要巴結的對象。

父親很牛掰,家族很牛掰,古敏偶爾也會飄飄然——自己大概就是傳說中頂著女主光環的女主吧?一出生就站在彆人奮鬥一生都達不到的終點。當然,這念頭隻維持一會兒就散了。

她是未來世界三百多年後的古敏,不是這個時代的癡呆兒古敏。

真要說會投胎,那也要將功勞歸功於原主。

作為外來者,她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幸運,應該更加珍惜擁有的一切而不是得意洋洋。

因為擔心女兒在家悶得慌,父親特地帶她出去參加名士大儒舉辦的清談雅集。

古敏聽得雲裡霧裡,真要說感受,四個字就能概括——不明覺厲。

父親見古敏小臉有些疲倦,笑著吩咐侍女帶她到處走走。

古敏揚起笑臉道,“多謝父親。”

前世的古敏出生於南方海邊城市,第一次看到雪是天華大學入學第一個學期的冬日。

那場雪才叫大,紛紛揚揚下了兩天,厚度達到她的小腿肚。

山上這場雪並不大,厚度也就半根指節,薄薄的一層,太陽一出來就開始融化了。

正所謂下雪不冷化雪冷,化雪之時是最冷的,古敏哆嗦著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好漂亮啊。”

路過一片覆雪的紅梅梅林,那奪目的紅色幾乎第一眼就牢牢抓住人的眼球。

她墊著腳試圖折下一枝梅花,奈何人短個矮,半晌也夠不到。

“這裡有座破廟。”

侍女勸阻道,“大娘子,這種陰晦的地方您不能去啊。”

古敏道,“廟宇供奉的都是神靈,哪怕破敗了,尋常妖邪也不敢靠近吧?哪裡陰晦了。”

話音剛落,她耳尖聽到一陣壓抑的笑聲。

“破廟有人?誰在那裡偷瞧偷聽的!”

古敏提著小裙擺進了破廟,發現裡麵有一堆燃儘的篝火,火堆附近還坐著個麵色微青、衣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青年。這名青年生得極好,哪怕坐在破廟也給人一種身居高堂的錯覺。

這個青年的眉宇間充斥著淩然正氣,眼眸澄澈而清明,一瞧就知道是個磊落坦蕩的人。

這一刻,古敏腦海應景地響起一句話。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這般顏值,擱到她那個時代,怕是那位年紀輕輕的影帝也稍有不如。

一瞧青年的裝扮,古敏便知道他生活落魄,多半是個家境貧寒的窮書生。

“方才是你笑的?”

古敏問青年,眼睛卻瞄著對方的手指。

此人手指被凍得發紅,有些地方還有凍瘡,身上衣衫又破舊又單薄,明明冷得都打哆嗦,神色仍是鎮定。古敏暗中撇嘴,這般落魄了還端著讀書人的架子,真是搞不定這些古人。

青年似乎生病了,聲音沙啞無力。

“聽小娘子口出妙語,在下深感同意……”

他似乎還要說什麼,喉頭湧上一陣咳嗽的衝動,咳得整張臉都漲紅了,額頭青筋暴起。

“你病得很厲害啊,怎麼不去瞧郎中?”

青年道,“身無分文、居無定所,何來銀錢去瞧郎中?不過是小病,不妨事兒。”

“這可不成,小病拖久了容易變成大病,你這麼大人都不懂這個道理?”古敏說道,“瞧你裝扮和一旁的書箱,你應該是個能識文斷字的人,隨便尋個抄信抄書的活也能湊出藥錢。”

青年笑道,“小娘子這話倒是讓在下想起了一句話。”

古敏歪了腦袋,試問道,“你想說我‘何不食糜肉’?”

青年作揖道,“冒犯。”

古敏道,“嘖,你還真想這麼說我。”

青年苦笑道,“小娘子說的路子雖是一條生計,但設想往往與現實不同,沒那般輕易糊口。”

古敏也不知道裡麵門道,但看青年磊落坦蕩的姿態,古敏知道自己誤會對方了。

“那……你這病也不能繼續拖著呀。”

哪怕古敏不通醫術,她也知道青年病得厲害,若是高燒太嚴重了還會轉為肺炎。

肺炎這東西擱在她那個時代致死率都高,更彆說目前這個醫療水平低下的時代了。

青年一手捂拳放在唇邊輕咳,笑著道,“聽天由命吧。”

古敏更加不懂了,明明病得這麼嚴重,他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你有父母麼?”

青年道,“先考已喪,家中尚有一母。”

古敏老氣橫秋道,“既然家中還有老母需要你贍養,你就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想辦法也得治好自己的病才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還是個能識文斷字的,想想辦法總有彆的出路。”

青年被古敏逗笑了。

古敏又道,“若是換做我,隻要能活下去,我一定會想辦法努力活著。”

青年病得厲害,但那雙星眸卻似星月漫天一般耀眼。

“小娘子年紀小小,想法倒是不少。在下愚鈍,倒是想不出彆的求生法子,這該如何?”

古敏眨了眨眼,倏地道,“你姓甚名誰?”

青年問她,“問這個做什麼?”

“我憐你家中有老母要贍養,自己又病著,哪怕有心賺錢也無力做到。”古敏眼珠子一轉,笑著對青年道,“不如這樣,你告訴我你姓甚名誰,寫一份欠條給我,我借你銀兩讓你周轉一陣子。等你身子骨好了,有能耐賺錢了,你再將銀兩還我。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如何?”

青年笑著咳嗽,古敏羞惱道,“怎得,你不信?”

“怎會不信?小娘子鬢角珠翠便抵得上在下數年嚼用,自然是信的。”青年笑道,“不過,小娘子心善是好事兒,但也不能隨意濫發好心。倘若在下有什麼歹意,這可如何是好?”

古敏撇嘴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病成這個樣子還想有什麼歹意,這才是有心無力呢!”

青年笑著搖頭。

古敏道,“怎麼,你不接受?難不成你也是那種寧死也不肯收嗟來之食的固執酸儒?”

青年問道,“不受嗟來之食,讚揚的是有風骨傲氣,怎得到了小娘子口中成了固執酸儒了?”

古敏兩手一攤道,“我是個俗人,命最重要。”

青年笑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古敏被青年盯得有些發毛,嘟嘴道,“什麼有趣?”

青年不肯明說,隻是道,“在下姓朱,名寧,字淳安。”

古敏念道,“朱寧,朱淳安……這名字仿佛有些耳熟……”

她沒有身體原主的記憶,讓她耳熟的名字,必然是上輩子的人物了。

難不成這個朱寧是曆史書上的人物?

書到用時方恨少,倘若時間倒流,古敏絕對不敢上課的時候溜神摸魚了。

她抬手拍腦門,苦惱道,“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古敏讓侍女給自己取來十兩銀子,借給青年,青年取來空白竹簡和刀筆刻借條。

“淵鏡?”

古敏驀地睜圓了眼睛。

她瞧了又瞧,落款人除了朱寧、字淳安,還有三個小字——號淵鏡。

青年道,“無聊取的諢號而已。”

古敏推算青年的年齡,險些要給他跪下了。

媽耶,自己這是什麼運氣,居然能碰到傳聞中的男主角——湯姆蘇淵鏡?

為何這麼說?

看看淵鏡的人生履曆就知道了,妥妥的湯姆蘇,頭頂男主光環的bug!

淵鏡先生,生於東慶中末年,當世名儒之一。

生來伴有祥瑞異象,幼年的經曆更不平凡,七歲遇仙,得仙人撫頂灌靈,為其洗髓伐骨。

未及弱冠,已然上通天文,下曉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無一不精,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隨手拈來,甚至精通農田水利,曉得經商兵略,活脫脫是個會走的妖孽,光環無限大!

東慶末年,一人舌戰北疆使者,立奪三城且氣死了那個使者,一戰揚名。

成名之後的淵鏡先生沒有接受各方勢力招攬,反而回到了祖籍琅琊郡,開了一個私學。

當時的琅琊郡私學盛行,淵鏡先生靠著自身名望慢慢吸引生源,打出了自己的口碑。

潛心教導十數年,門下三位弟子向後成為五國亂世鼎鼎有名的謀士。

除了這些,待在他私學求學的學生也有出息,先後出仕五十六人,有名者二十三人。

五國亂世與其說是各家諸侯大亂鬥,倒不如說是淵鏡先生門下學生的修羅場。

幾乎每個諸侯帳下都有他們的身影,各自占據著不同的分量。

五國亂世,淵鏡先生倒是沒出仕,但他的教學方法相當先進,薑朝建國之後還被宸帝授予“天下師”的無上榮耀。當然,對於這份榮耀,史書記載淵鏡先生是婉拒了的。

平心而論,如果古敏是淵鏡,她也會拒絕的。

為嘛?

淵鏡先生一生教導學生無數,出仕的學生大半都折在宸帝手中。

雖說亂世殘酷,但以一個老師的角度來看,著實紮心了。

淵鏡先生最疼愛的三個學生,程靖、呂徵、韓彧先後因為宸帝而死。

程靖自戕牢獄、呂徵跳城而亡、韓彧吞金自儘。

不是宸帝親自動的手,但卻是她推動的。

哪怕淵鏡先生沒有因此記恨,肯定還是意難平的。

這點從淵鏡給自己寫的墓誌銘就能看得出來。

意難平歸意難平,該做的貢獻還是不少。

薑朝最初的教育基礎都是這位老先生折騰出來的,後世學生又愛又恨啊!

高考那年,學生之間興起一陣“挖墳熱”,考生組團去挖淵鏡先生的墳墓。

當然,這隻是口頭說說,沒人真敢這麼做,考生們拜淵鏡不掛科都來不及呢。

這會兒,看到活生生的淵鏡先生,古敏都忍不住想腿軟拜一拜這位大神。

青年發現古敏表情一言難儘,問道,“這個諢號有何不妥?”

古敏支支吾吾道,“沒什麼不妥的,淵鏡挺好的,我相信你會名留青史的。”

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古敏如坐針氈般難受。

“今日恩德,來日必當相報。”

古敏撓撓頭道,“我想想啊,我覺得你以後肯定很有本事,必會名揚天下。倘若你以後開了私學,我肯定會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你教導。不用將孩子教得如何好,有點兒人模人樣就成。”

屆時,說不定還能將古蓁的孩子、日後的宸帝也送到淵鏡先生的私學。

這樣的話,宸帝和未來叱吒亂世的人傑有了同窗交情,互相捅刀應該不會那麼狠……吧?

青年噗嗤笑了出來,差點兒沒岔氣。

“小娘子現下也才六歲稚齡,怎麼就想到自己的孩子去了?”

古敏漲紅了臉,“這叫未雨綢繆!我篤定你很有名揚天下的潛質,不如賭一把?”

“賭為惡業,技非六藝,用非經國。聖人也道‘君子不博’,小小年紀不該沾染這種惡習。”

青年版淵鏡先生訓導人的模樣,已有未來三分模樣,看得古敏心中嘀咕。

活脫脫的教導主任!

古敏道,“你這模樣,合該去當教書育人的老夫子。”

青年淺笑不語。

古敏起身彈掉裙擺沾染的灰塵,道,“我先回去了,免得父親擔心,日後有緣再見。”

她蹬蹬跑遠,隻剩朱寧坐在原地望著“借來”的銀錢苦笑。

“似乎……不是什麼惡靈……”

彆看青年學習玄術時日尚短,但他天賦極高,一點就通的天縱之才。

光看古敏的麵相他就發現不對勁了,試探一番卻發現這是個心思純澈的,半點兒不似惡靈。

另一廂,古敏回到雅集,侍女暗中將古敏的經曆告知古敏的父親。

“朱寧?那不是個極有傲骨的寒門士子麼,怎麼就肯接受敏兒資助了?”

古敏道,“瞧他好手好腳卻躲在破廟避雪,好像還生了病,好心借了他銀兩。”

父親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口中道,“我兒心善。”

古敏讓淵鏡寫了借條卻沒說自己是哪家的,分明是打算送錢給對方,順帶顧全他的麵子。

笑著露出幾顆小白牙,拍了老頭子的馬屁。

“這都是父親教導得好啊。”

古父話鋒一轉,說道,“雖是如此,但我兒不宜與那寒門接觸過密,特彆是那種犟脾氣的。”

淵鏡祖上出身不差,但家道中落的人家,依古父的脾性,自然是瞧不起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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